苏蘅盯着手机屏幕,匿名邮件的附件照片刺得眼睛生疼。
门环上的红绳是她亲手系的,那年母亲咳得厉害,却非要踩着梯子擦门楣,说“老房子不能脏”。
她捏紧手机,指节发白——报警?
上回举报瑞丰伪造证据,警察来查时监控刚好坏了。
她翻出通讯录,第一个拨给顾砚之。
“老宅。”她声音发紧,“半小时后。”不等对方回应就挂了。
又给林小满发消息:“带强光手电,穿耐磨鞋。”
顾砚之的车停在巷口时,路灯正忽明忽暗。
他下车时西装搭在臂弯,里面是件深灰针织衫,“查到什么了?”苏蘅没回答,掏出钥匙捅进生锈的锁眼。
“咔嗒”一声,木门裂开条缝,霉味混着旧书纸页的气息涌出来。
林小满缩在她身后,手电光晃得墙上影子乱跳:“这房子...你上次来是多久前?”“十年。”苏蘅摸黑推门,门框发出吱呀的呻吟。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客厅中央的八仙桌,桌角还粘着她小学时贴的贴纸——“蘅蘅最棒”,歪歪扭扭的铅笔字。
顾砚之的手电光扫过墙角。
“那是什么?”他蹲下身,掀开盖着灰布的长方体——是个铁皮保险箱,锁头生满红锈。
苏蘅凑近,箱体侧面有道浅痕,像钥匙划的。
“我妈以前总说,老物件要留着。”她指尖抚过锁眼,“但她从不让我碰这个。”
顾砚之摸出手机拨电话:“张师傅,带工具来西西巷17号,半小时。”他挂了电话看苏蘅,“上次并购案他开过银行金库。”
张师傅到的时候,额角沾着汗。
他蹲在保险箱前,放大镜贴着锁眼:“三十年的老锁,能开。但得慢慢来。”金属钳在锁孔里转了三圈,“咔”的轻响,箱门弹开条缝。
苏蘅屏住呼吸。
箱子里整整齐齐放着二十几封信,信纸边缘泛着茶渍;最上面压着本黑色笔记本,封皮磨得发亮。
她抽出第一封信,字迹是母亲的:“4月12日,晨星会周副会长约见,提到建材招标内定...他们要封口。”
“第二封。”顾砚之递过一沓,“5月7日,有人往信箱塞照片,是小蘅幼儿园放学的样子。”苏蘅手指发抖,信纸簌簌响。
林小满凑过来看,轻声抽气:“这...这是威胁?”
翻到最后一封,日期是苏母去世前三天:“他们要动手了,小蘅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墨迹晕开,像滴眼泪。
苏蘅喉头发紧,抬头时看见顾砚之盯着笔记本,封皮上有行小字:“苏清禾 案件记录”。
“妈早知道。”她声音发哑,“她早知道他们会...会害她。”顾砚之伸手按住她手背,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现在我们知道了。”
林小满的手电光突然往上抬。
“蘅蘅,阁楼门开了。”她指着天花板,木梯歪在墙角,“刚才进来时没注意,门是虚掩的。”苏蘅顺着光看过去,阁楼缝隙里漏下点月光,照见半截皮箱角,落满灰。
林小满踮脚够阁楼木梯。
顾砚之伸手托住她后腰:“慢着。”木梯经年未用,踩第一级就发出“吱呀”响。
苏蘅攥紧手电,光束跟着她晃动的影子往上移——皮箱半卡在横梁下,落灰被碰得簌簌掉。
“拿到了!”林小满抱下皮箱,箱扣生了绿锈。
苏蘅抽回别在腰间的钢笔,挑开卡扣。
霉味混着旧皮革味涌出来——三盒磁带码得整整齐齐,压着台黑色录音机,按键磨得发亮。
“这录音机……”苏蘅指尖发颤。
她记得母亲书房有个木头匣子,总锁着,“我妈说过是她当实习律师时攒钱买的。”林小满己经插上电池,磁带“滋啦”响两声,电流声里突然冒出女声:“如果你们听到这段录音……”
苏蘅猛地抬头。
是母亲的声音,比记忆中更轻,像飘在风里:“说明我己经不在了。但请记住,正义不是口号,是行动。”电流声刺啦刺啦,“周副会长说建材招标内定,我拍了会议记录。他们往小蘅书包塞刀片那天,我藏了备份……”
“妈!”苏蘅按住录音机,磁带“咔”地停了。
顾砚之握住她发颤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还有两盒。”她摇头,喉结动了动:“先收着。”
手机在裤袋震动。
沈知行的号码跳出来,声音压得低:“匿名电话,说有晨星会档案。交换条件……”他顿了顿,“必须苏蘅亲自去。”
顾砚之眉峰一拧,夺过手机:“地址?”“城东旧剧院,后巷第三个红门。”沈知行语速加快,“对方说带太多人就撕票。”
苏蘅抽回手机:“我去。”顾砚之攥住她胳膊:“张叔带十个安保守外围。”“不行。”她掰开他手指,“对方要的是‘亲自’。人多了,他们跑了,线索断了。”
他盯着她眼睛看了三秒,突然摸出袖扣,塞进她手心:“里面有定位器。”转身对林小满:“你跟沈知行回律所,调近三年晨星会所有诉讼案。”又对张师傅:“带五个人守剧院后巷,别让任何人靠近。”
苏蘅把袖扣塞进领口。
夜风吹得巷口梧桐叶沙沙响,她看了眼手表——十点十七分。
旧剧院外墙爬满常春藤,红门掉了漆,推的时候“吱呀”一声。
黑暗里突然亮起光。
聚光灯从二楼打下来,照得她睁不开眼。
脚步声“嗒嗒”响,有人轻笑:“苏小姐,比我想象中胆大。”
她眯眼抬头。
阴影里走出个穿驼色大衣的女人,指尖夹着根细烟。
“谈谈我母亲的事?”苏蘅声音冷得像冰,“还是谈谈你为什么知道她藏了备份?”
女人掐灭烟,摘下墨镜。
苏蘅瞳孔骤缩。
那张脸…是她大学时的民法导师,陈知夏。
三年前导师出车祸的新闻,她在律所茶水间看过。
讣告照片里,女人闭着眼,额角有血痕。
此刻,陈知夏眼尾挑着笑,指尖敲了敲身侧的铁皮箱:“苏小姐,要看看你母亲藏的‘正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