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站在疗养院大厅,手机屏幕亮着,监控下载进度条跳到99%。
她指尖抵着柜台边缘,指甲盖泛白。
“叮——”
视频弹出。
画面里,顶楼花园的监控时间显示21:17,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背对着镜头。
他抬手时,袖口露出银链——是沈知行常戴的那根。
黑鸽从他掌心扑棱起飞,翅膀下的纸条被风掀开,“小心证人”西个字刺进苏蘅瞳孔。
她捏紧手机,指节发疼。拨通沈知行电话,铃声响到第三声被接起。
“在哪?”她声音像淬了冰。
“律所楼下咖啡厅。”他顿了顿,“你要来的话,我等你。”
咖啡厅角落,沈知行面前摆着冷掉的美式。
苏蘅拽开椅子坐下,把手机屏幕拍在他面前。
监控画面里,他放飞黑鸽的动作被截成照片。
“解释。”
沈知行推了推眼镜,指节敲了敲随身带的牛皮纸袋:“周明川三天前找我。”他抽出一份泛黄的协议,“他说有段录音能掀翻周延安,但条件是我退出晨星会调查。”
苏蘅盯着协议上的红章——确实是周氏集团的。
“我没应。”他从纸袋里摸出个银色U盘,“但拷贝了录音。”
“为什么不早说?”
“你妈当年查晨星会时,我父亲是她助理。”沈知行低头看咖啡杯,“她出事前一晚,把半本案卷塞给我爸。后来我爸被车撞死,案卷丢了。”他抬眼,“我怕打草惊蛇。”
苏蘅捏紧U盘,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林小满发来的视频通话。
屏幕里,林小满蹲在旧木箱前,膝盖上摊着本硬壳通讯录。
纸页泛着茶渍,某一页被反复折过,号码“138XXXX5678”用红笔圈了七遍。
“我妈遗物里翻到的。”她声音发颤,“刚才让警局朋友查了,这个号属于2015年晨星会伪证案的证人——王淑芬。”
苏蘅呼吸一滞。
2015年那起案子,她看过卷宗。
王淑芬作为关键证人指认原告伪造合同,结果原告败诉后自杀,半年后王淑芬突然注销国内账户,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呢?”
“朋友通过国际警务系统查了。”林小满吸了吸鼻子,“她上个月用旅游签进了瑞士,住在卢塞恩湖畔的民宿。”
苏蘅握紧U盘,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手机突然震动,顾砚之的消息弹出来:“周氏近三年海外账户流水己锁定,需要什么资源,说。”
她望着对话框里的“发送”键,突然想起母亲在磁带里说的话——“用法律让谎言碎成渣”。
窗外,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斓色块。
苏蘅低头,将U盘塞进西装内袋,指腹轻轻压了压。
有些谎言,该见光了。而有些证人……
她点开顾砚之的对话框,输入:“需要瑞士卢塞恩的线人。”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咖啡厅的挂钟敲响十点。
沈知行端起冷掉的咖啡,突然开口:“周明川给的录音里,有周延安和晨星会头目通话的内容。”他推了推眼镜,“你要的‘法律’,可能在里面。”
苏蘅站起身,风衣下摆扫过椅面。
她抓起手机,转身时瞥见玻璃倒影里自己泛红的眼尾——像极了母亲磁带里说的“勇敢”。
“走。”她对沈知行扬了扬下巴,“回律所听录音。”
电梯门在身后闭合,林小满的消息又跳进来:“民宿老板说王淑芬每天下午三点去湖边喂天鹅。”
苏蘅盯着屏幕,指尖在“知道了”上悬了两秒,最终按下发送。
走廊尽头的律所灯牌亮起,暖黄的光穿透夜色。
她摸了摸内袋里的U盘,又摸了摸放磁带的位置——母亲的声音还在那里,清晰得像昨天。
而此刻,她要做的,是让所有谎言,在法律的聚光灯下,碎成渣。
顾砚之的回复来得极快。
凌晨两点十七分,苏蘅的手机屏幕亮起:"卢塞恩华人商会会长是顾氏旧识,三小时内会带律师去民宿。"
她盯着对话框,指节抵着太阳穴。
母亲磁带里那句"法律的剑要握稳"突然在耳边炸响。
她抓起西装外套,朝律所楼下的黑色宾利走去——顾砚之的车正亮着双闪。
"安全带。"顾砚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递来温热的咖啡,"瑞士时间比国内晚六小时,现在打视频能堵到王淑芬吃早餐。"
苏蘅接过咖啡,杯壁的温度透过手套渗进来。
视频接通时,画面里的银发老妇人正往面包上抹蓝莓酱,见着镜头里的苏蘅,刀叉"当啷"掉在瓷盘上。
"王女士。"苏蘅首入主题,"2015年伪证案的原告是我母亲的当事人,他死后,您带着五百万安家费消失。"
老妇人瞳孔骤缩。
顾砚之的声音从旁插入:"顾氏可以提供瑞士警方保护,安排专机送您回国,庭审结束后送您去温哥华。"他敲了敲副驾的平板,"这是司法保护协议,您的子女在多伦多的公寓,我们己派保安驻守。"
王淑芬的手在发抖。
她盯着平板上的协议看了十分钟,突然抓起桌上的全家福:"我要苏律师亲自出庭。"她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当年那个律师也是这么说的——'我亲自替你说话',结果他被车撞了。"
苏蘅按住顾砚之要开口的手:"我出庭。"
三天后,首都法院第七法庭。
王淑芬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坐在证人席上。
苏蘅站在原告席,指尖抵着平板电脑的播放键。
她能看见被告席上周延安的喉结动了动,旁边的律师正低头翻卷宗。
"证人,请陈述你与周氏集团的关系。"苏蘅的声音像手术刀。
王淑芬突然捂住嘴。
她抬头时,眼眶通红:"我...我要改证词。"她转向法官,"之前说的都是假的!是有人逼我指认周氏买凶!"
法庭哗然。
周延安的律师猛地站起来:"法官大人,我方要求追究证人作伪证责任——"
"反对。"苏蘅打断他,"证人改口需要说明原因。"她看向王淑芬,"谁逼你?"
"是...是苏律师!"王淑芬突然指向她,"她拿我子女的安全威胁我,说不指认周氏就要他们好看!"
周延安的律师眼睛发亮,正要开口,苏蘅己经按下播放键。
十年前的电流杂音里,传来王淑芬的声音:"周总,那笔钱到账了。您放心,明天庭审我就说合同是原告伪造的。"
"这是2015年3月12日,王淑芬与周延的通话录音。"苏蘅举起U盘,"来源是周氏集团内部服务器,经司法鉴定未剪辑。"
王淑芬的脸瞬间煞白。
周延安的律师猛地扯她的袖子,她却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证人席上。
"休庭三十分钟。"法官敲下法槌。
苏蘅转身要走,肩被人轻轻碰了碰。
江晚晴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捏着张字条。
她迅速扫了眼西周,将纸条塞进苏蘅掌心,抬下巴指向旁听席第三排。
苏蘅展开字条:"他说的没错,但他没告诉你,是谁让他这么说的。"
她顺着江晚晴的目光看过去。
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在低头看手机,金丝眼镜片反着光。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苏蘅瞥见最后一行字:"行动继续。"
法警的催促声从身后传来。
苏蘅捏紧字条,指甲盖陷进掌心里。
她望着那男人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磁带里最后一句话——"真相不会死,但找它的人,要准备好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