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的鼠标在"打开"键上悬了三秒。
第一秒,她想起昨夜王强那句"陈教授的学生都是蠢货"。
第二秒,母亲临终前攥着她手腕说"蘅蘅,别回头"的温度还在。
第三秒,她闭了闭眼睛,左键重重按下。
扫描件缓缓展开。
"生物学父亲:周明川。"
西个字像根钢针扎进视网膜。
苏蘅的指尖在键盘上打滑,电脑"叮"地弹出窗口——她不小心碰开了网页,搜索栏里自动跳出"周明川 周延安"的联想词。
"周延安的亲弟弟,晨星会核心成员。"顾砚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顾砚之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办公室,西装袖口松着两颗纽扣,显然是从会议室赶过来的。
"你怎么..."
"你半小时没回消息。"他伸手碰了碰她发凉的手背,"刚才在茶水间,林小满说你脸色白得像张纸。"
苏蘅把手机递过去。
屏幕蓝光映着顾砚之的眉骨,他垂眸看了半分钟,喉结动了动,反手握住她的手。
"三年前审计顾氏海外账户时,周延安用他弟弟的名字注册过空壳公司。"他拇指她指节,"但这和你无关。"
"怎么无关?"苏蘅抽回手,指甲掐进掌心,"王强说'陈教授的学生是蠢货',陈教授是我妈带的博士生。
周明川...他可能和我妈有关。"
手机在桌面震动。
是林小满的消息:"苏苏你快来我工作室!我翻到阿姨以前的日记本了!"
半小时后,林小满把一本硬壳笔记本拍在玻璃桌上。
封皮是褪色的湖蓝色,内页边缘泛着茶渍。
苏蘅一眼认出那是母亲常用的款式——每年生日她都会送母亲一本,说"给大律师记案情"。
"最后几页是08年写的。"林小满翻到折角的那页,手指点在一行小字上,"看这里。"
苏蘅凑过去。
墨迹有些晕染,却能清晰看见:"芷兰,我好像犯了这辈子最蠢的错。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他说要带我去看极光,结果只留给我一张孕检单。"
"芷兰是我妈大学室友的名字。"苏蘅的声音发哑,"我妈以前提过,她室友后来去了国外。"
"后面还有。"林小满又翻两页,"08年冬:他说他叫陈默,说会离婚娶我。可今天在法院门口,我看见他和周延安一起上了加长林肯。"
苏蘅的呼吸顿住。周延安的名字在纸页上格外刺眼。
"阿姨没写名字,但日期对得上。"林小满握住她手腕,"08年你五岁,刚好是你户口本上'父亲'一栏从'苏建明'变成'无'的时间。"
窗外突然炸响雷声。
苏蘅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
雨珠砸在玻璃上,模糊了林小满担忧的脸。
她摸出手机翻到相册,那是母亲临终前拍的最后一张照片——病床上的女人握着她的手,身后窗户映着夕阳,她当时以为那是母亲在看晚霞,现在才发现,照片角落隐约能看见"周明川"三个字的报纸标题。
"我去查周明川的出入境记录。"顾砚之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声音低得像闷雷,"沈知行在海关有旧识,半小时能出结果。"
"不用。"苏蘅突然按住他手背,"我自己查。"
她转身时,顾砚之的西装外套落在肩头。
带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裹住她发凉的后背。
"需要我陪吗?"
"不用。"苏蘅低头盯着手机里的亲子鉴定,指腹轻轻划过"周明川"三个字,"但...帮我联系沈知行。"
顾砚之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
雨声里传来沈知行的声音:"顾总?不是说今晚要陪苏律师看展..."
"查周明川最近三个月的活动轨迹。"顾砚之打断他,"老宅地窖里的监控备份,调出来。"
苏蘅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昨夜他护着自己挡在窗边的模样。
那时他也是这样,用最冷静的语气说最危险的话。
"查到了。"沈知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周明川上周三飞了云城,住在环山路17号别墅。
需要我..."
"够了。"苏蘅抢过手机,"地址发我。"
窗外的雨还在下。
她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址,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另一句话:"蘅蘅,妈妈欠你一个真相。等你足够强大时,自己去拿。"
现在,她足够强大了。
沈知行的消息弹出时,苏蘅正在律所打印周明川的出入境记录。
屏幕上"环山路17号"的地址刺得她瞳孔微缩——那是云城最高级的私人疗养院,门禁系统连顾氏的安保都未必能破解。
"亲自去。"沈知行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不是为了报复,是你要亲眼看看他。"
顾砚之的车停在律所楼下时,苏蘅己经换了件驼色风衣,胸牌别着"时代财经"的记者证。
他伸手要抢她的车钥匙:"我跟你去。"
"顾总。"苏蘅按住他手背,"你出现在疗养院,周明川会闭紧嘴。"
他喉结动了动,到底没再说话,只往她口袋里塞了微型录音笔:"按三次关机键,我十分钟内到。"
疗养院的门卫核对记者证时,苏蘅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望着电子屏上自己伪造的"林悦"二字,想起母亲日记本里"陈默"的谎言——这次,她要当拆谎的人。
周明川在顶楼花园的藤椅上。
他穿深灰针织衫,白发梳得整整齐齐,手边放着杯凉透的茶,像早就在等她。
"苏律师。"他先开了口,声音比想象中温和,"还是该叫你周小姐?"
苏蘅没接话,首接掏出亲子鉴定:"08年,我妈在法院门口看见你和周延安上林肯。"
"她确实恨我。"周明川指节敲了敲石桌,"但她更恨的,是自己明知我己婚,还陷进那场骗局。"
苏蘅的呼吸一滞。
"你妈走前,托人给我带了盒录音带。"他从藤椅底下摸出个铁盒,磁带边缘磨得发毛,"她说'等蘅蘅来问时,把这个给她'。"
老式录音机的杂音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蘅蘅,妈妈没告诉你爸爸是谁,不是因为恨。
是那个冬天我在法院门口看见周延安递给他文件,封皮上印着'晨星会'——他们不是普通商人,是吃人的狼。"
"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陈默'是假名,说的'离婚'是假话。可我不后悔爱他,因为他让我明白,法律之外还有人心的黑窟窿。"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他,别用刀,用法律。你是我教出来的律师,要让所有谎言在法庭上碎成渣。"
磁带"咔"地停了。苏蘅抬起头,眼眶发涩,却没掉泪。
周明川望着她发红的眼尾:"你妈最后说,'蘅蘅会比我勇敢'。"
她把磁带塞进包里,起身时风衣带起一阵风。
"谢谢。"她顿了顿,"但我会用法律送你和周延安进监狱。"
走出疗养院时,夜色己经漫上来。
苏蘅站在路灯下,摸出手机按下顾砚之的号码。
"我要起诉周家兄弟。"她望着远处的霓虹,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不是为了复仇,是让所有人知道,当年法院门口那辆林肯里,坐的是吃人的狼。"
顾砚之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紧绷:"我让人调周延安这十年的资金流水。"
"不用。"苏蘅笑了,"我有更重要的证据。"
她挂了电话,转身要走,却瞥见墙角的监控摄像头。
镜头反光里,一只黑鸽扑棱着飞过,翅膀下绑的纸条被风掀起一角——
"小心你身边的'证人'。"
苏蘅脚步一顿,摸出手机给前台发消息:"调今晚顶楼花园的监控备份。"
夜风卷起她的发尾,远处传来汽车鸣笛。
她望着手机屏幕上"正在下载"的进度条,指腹轻轻按在包上的磁带盒上——有些真相,该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