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安把U盘往桌上一摔时,水晶烟灰缸里的雪茄还在冒烟。
匿名送来的聊天记录他看了三遍,顾砚之那句“等他把最后一笔钱打进去”的批注在屏幕上刺得人眼睛疼。
他扯松领带,拨通陈董的电话:“半小时后,老地方。”
陈董来得比约定时间早十分钟。
他把一个牛皮纸袋推过咖啡桌时,指节泛白:“顾砚之要稀释大股东股权。”袋口露出半张文件,“股权变更草案”几个字被咖啡渍晕开,像团血。
周延安的拇指蹭过草案上“顾砚之”的签名,钢笔印的凹凸感让他笑出声:“陈董这是要换靠山?”
“顾氏现在太不稳。”陈董端起咖啡抿了口,“瑞丰要是能接下我手里的股份……”
“接。”周延安抽走整份草案,“明天就让证券部扫货。”他盯着陈董发颤的喉结,“不过陈董得配合演场戏——就说顾氏内部闹得厉害,你要退股。”
陈董走后,周延安把草案锁进保险柜最底层。
他摸着冰凉的金属柜门,想起三天前顾砚之在董事会上的冷脸——那家伙总把“顾氏是我的”挂在嘴边,现在倒好,股权都要贱卖了。
法院第七法庭的法槌刚敲响,苏蘅就注意到沈律师额角的汗。
他代理的小公司状告顾氏恶意并购,可原告席上的老板眼神发虚,手里的合同翻得哗哗响。
“原告方主张顾氏隐瞒负债情况。”沈律师推了推眼镜,“但根据我方调查——”
“等一下。”苏蘅站起来,指尖敲了敲面前的文件夹,“被告方申请出示三组证据。”她抽出第一份文件,“原告公司半年前向瑞丰集团旗下投资公司贷过款,月息三分。”第二份是银行流水,“并购前两个月,瑞丰分三笔向原告法人账户转了两百万。”第三份是聊天记录截图,“沈律师,这是你上周三凌晨两点发给瑞丰法务总监的邮件吧?标题是‘如何拖延顾氏现金流’。”
沈律师的脸瞬间煞白。
旁听席传来窃窃私语,审判长推了推眼镜:“原告方是否需要核实证据?”
“撤……撤诉。”原告老板扯了扯沈律师的袖子,“我们不告了。”
法庭外,苏蘅把文件收进公文包时,瞥见转角处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是周延安的私人助理。
她走过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脆响:“回去告诉周总,买通小公司、找自己人当律师这种手段,十年前我刚入行时就玩剩下的。”助理张了张嘴,她己经转身离开,“下次要使绊子,至少找个会撒谎的原告。”
顾氏顶楼会议室的投影仪还亮着,顾砚之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捂着太阳穴靠向椅背,眼前的财务报表突然叠成重影。
“顾总?”助理小吴冲过来要扶,被他挥开。
可下一秒,他眼前一黑,整个人栽进身后的皮质沙发里。
苏蘅接到电话时正在整理案卷,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
她冲进顾氏时,顾砚之正被抬上救护车,脸色白得像张纸。
“最近三天开了七个会,熬了两个通宵。”小吴跟在她身后喘气,“医生说可能是过度劳累。”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蘅守在病房外等检查结果,手机突然弹出新闻推送:“顾氏总裁紧急入院,神秘女律师全程陪同”。
照片里她扶着顾砚之的手臂,两人的影子在急诊室门口叠成一片。
“你怎么没去开那个听证会?”顾砚之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苏蘅转身,见他半靠在病床上,输液管里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往下落。
“你命重要还是案子重要?”她把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沈律师的案子我赢了,周延安的小动作被拆穿了。”
顾砚之笑了笑,伸手要摸她发梢,又想起自己还插着针,便收回手:“那笔假流水……”
“财务己经同步了。”苏蘅拉开椅子坐下,“周延安今天让人去查建材子公司的账了。”
“查吧。”顾砚之的指尖在被子上敲了敲,“我让人在库存记录里留了个漏洞,他要是能顺着查到三年前的旧账……”他没说完,咳嗽起来。
苏蘅倒了杯水递过去:“你倒是会下套。”
“彼此彼此。”顾砚之接过水杯时碰了碰她手背,“早上陈董去瑞丰了?”
“嗯。”苏蘅点头,“周延安的证券部今天扫了两千万股顾氏股票。”
两人沉默了会儿。
苏蘅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问:“如果最后我们都输了怎么办?”
顾砚之侧头看她,眼底映着走廊的光:“那我们就一起输。”他说这话时很轻,像在说句再普通不过的早安,“反正你赢的时候,我也没少跟着沾光。”
苏蘅的耳尖微微发烫。
她低头整理保温桶的提绳,没注意到顾砚之悄悄勾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指尖。
瑞丰顶楼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周延安端着红酒杯站在窗前,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顾氏子公司的审计报告——果然有笔五百万的库存对不上。
他抿了口酒,低声道:“顾砚之,你以为留个漏洞就能困住我?”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拉开最下层抽屉。
里面躺着个牛皮纸袋,是今早律协李主任让人送来的——韩泽受贿案的旧档案。
周延安指尖着档案袋上的封条,嘴角勾起冷笑:“游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