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回到律所时,顶灯在发梢投下冷白的光。
她扯松领带,电脑开机声里指尖己经按上鼠标——那封匿名邮件还躺在收件箱最顶端,红色感叹号刺得人眼疼。
加密锁“滴”地解开。
视频加载进度条刚跳到100%,画面里的私人会所水晶灯就撞进视网膜。
林小满穿藕荷色针织裙,正把一叠文件推过胡桃木桌,对面坐着的周延二郎腿,拇指敲了敲文件封皮,嘴角扯出阴鸷的笑。
“咔嗒”。
鼠标从指缝滑落在地。
苏蘅弯腰去捡时,膝盖撞在桌角上,疼得倒抽冷气。
她摸出手机,通讯录里“林小满”三个字被拇指磨得发亮,拨出键按了三次才成功。
“小满,你现在在哪?”她声音发紧。
“在工作室改设计稿啊。”林小满的声音裹着马克笔的沙沙声,“怎么啦蘅蘅?你今天不是在顾氏开会吗?”
“你……”苏蘅盯着屏幕暂停的画面,林小满耳尖那枚碎钻耳环闪得人头晕,“你最近买新耳环了?银色,坠子是鸢尾花形状的?”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
“蘅蘅你说什么胡话?”林小满笑出声,“我耳环在你那啊!上周陪你挑衬衫,试衣服时摘下来忘拿,你说放你包里了。”
苏蘅猛地翻出随身包。
最内层暗袋里,林小满常戴的珍珠耳坠正安静躺着,表面还沾着她惯用的玫瑰香水味。
她挂了电话,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视频逐帧回放,当画面切到林小满低头整理头发时,耳后那枚碎钻的品牌logo闪过——是“V&L”,林小满最讨厌的轻奢牌,说过“暴发户才戴”。
手机在桌面震动。
顾砚之的来电显示跳出来,她按了接听键,把视频发了过去。
“顾总,看看这个。”她声音冷得像冰锥。
二十分钟后,顾砚之的身影出现在律所门口。
他西装裤脚沾着顾氏大厦的大理石碎屑,接过平板时指节捏得发白。
视频播完,他把平板倒扣在桌上,抬眼时眉峰压得低低的:“你确定这是林小满?”
“她自己说没见过周延。”苏蘅把珍珠耳坠拍在他面前,“耳环都对不上。”
“苏律师。”顾砚之扯了扯袖扣,“你做律师八年,该知道朋友也会说谎。”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
苏蘅想起今早顾老夫人说“能一起掌舵的人”,喉间突然发苦。
她抓起椅背上的西装,经过他身边时闻到熟悉的松木香,顿了顿:“我搬回律所公寓。”
“随你。”顾砚之转身走向电梯,黑色大衣扫过她脚边,“但别为了证明什么,把自己搭进去。”
律所公寓的夜格外安静。
苏蘅窝在沙发里,把视频放大到400%。
画面里“V&L”的logo在林小满耳后一闪而过,她截了图,发给做奢侈品鉴定的朋友——三分钟后回复:“这是定制款,上周刚给瑞丰集团送了二十对。”
凌晨两点,有人敲公寓门。
苏蘅握着防狼喷雾开门,唐婧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档案袋,睫毛膏晕成小熊猫:“我知道你在查周延。”她把档案袋塞过来,“半年前,瑞丰和我们所签过协议,雇人假扮目标人物。”
苏蘅翻开协议,最后一页乙方签名栏里,“林小棠”三个字刺得她瞳孔收缩——林小满的孪生妹妹,三年前出国就没联系过。
“那天在咖啡厅,你说看见小满和周延见面。”唐婧扯了扯她袖子,“可能根本不是她。”
苏蘅猛地站起来,茶几上的马克杯“哐当”摔碎。
她想起三天前在咖啡厅,“林小满”说顾氏的并购案你别接了,可真正的小满明明哭着求她“一定要帮我”。
天刚蒙蒙亮,苏蘅敲开赵启明办公室的门。
“赵律师,”她把伪造的“周延违法证据”推过去,“麻烦帮我放风,就说我今晚八点在蓝调咖啡厅等他。”赵启明推了推眼镜,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块硬骨头:“苏律师这是要当诱饵?”
“总得有人把鱼钓出来。”她扯了扯嘴角。
蓝调咖啡厅的挂钟指向七点五十分。
苏蘅缩在角落卡座,看着玻璃门外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藕荷色针织裙,碎钻耳环在路灯下闪得刺眼。
林小棠刚坐下,她就把珍珠耳坠拍在桌上:“姐姐的耳环,你戴着不硌得慌?”
“你……你怎么知道?”假林小满猛地站起,椅子翻倒的声音惊得邻桌客人抬头。
苏蘅亮出律师证:“周延雇你来当替罪羊?他没告诉你,瑞丰的账早被顾氏审计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
两个警察冲进来时,假林小满的妆全哭花了:“是周总让我……”
“苏蘅!”
顾砚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西装都没来得及穿,衬衫领口扯开两颗纽扣,目光扫过假林小满时,喉结动了动。
“对不起。”他走到她面前,声音轻得像落在咖啡杯里的雪,“我不该怀疑你。”
苏蘅望着他发红的眼尾,忽然笑了:“现在知道联手了?”
顾砚之没接话,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低头看了眼,脸色瞬间沉下来。
苏蘅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是段加密录音——
“顾总那身世,当年要不是我帮忙压着……”
“够了。”顾砚之突然攥紧她的手,掌心烫得惊人。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声音低得像在说给自己听:“周延,这游戏,该我出牌了。”
苏蘅没说话。
她望着他紧抿的唇线,又低头看了眼手机里未听完的录音。
凌晨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桌上的协议纸页哗啦作响。
明天还要去顾氏和审计部对账目,她想着,把手机塞进包里时,录音里那句“顾老夫人当年……”的尾音,还在耳膜上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