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苏蘅的咖啡还没凉透。
她盯着电脑屏幕,录音软件的声波曲线像条扭曲的蛇。
回放第三遍时,她突然按下暂停键。
那个“当年要不是我帮忙压着”的男声——声线里带着常年吸烟的沙哑,尾音习惯性上挑。
她翻出顾氏财务总监李兆然的采访视频。
视频里他正接受财经记者提问,回答“顾氏转型”时,尾音同样上挑。
苏蘅抓起手机,拨通唐婧的号码。
“比对声纹。”她首奔主题,“我有段录音,需要和李兆然的声纹数据匹配。”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苏律师,顾家的私事——”
“你欠我个人情。”苏蘅打断她,“去年你代理的跨境并购案,是谁帮你找到海外账户的资金流向?”
唐婧的呼吸声重了些:“发过来。半小时后给你结果。”
挂了电话,苏蘅把录音文件压缩,手指在发送键上顿了顿。
她想起昨晚顾砚之攥紧她手时的温度,想起录音里那句“顾老夫人当年……”
律所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敲在玻璃上。
同一时间,顾砚之的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
沈婉儿的来电显示刺眼。
他接起,对方声音甜得发腻:“顾总,我查到周延在海外的壳公司了,您现在方便来趟法务部吗?”
他捏着手机站起身,西装外套搭在臂弯。
电梯下行到18层时,短信提示音响起。
是苏蘅发来的:“别去沈婉儿办公室。”
顾砚之的手指悬在电梯开门键上。
他想起昨夜咖啡厅里,苏蘅举着律师证时眼里的光——她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1楼。
他转身走向安全通道,给私人助理发消息:“调沈婉儿近三个月行程记录,重点查与周延相关的时间点。”
二十分钟后,助理的消息弹出来:
3月12日22:03,沈婉儿出现在瑞丰集团地下车库;
4月5日14:17,她与周延同乘飞往新加坡的航班;
5月20日凌晨1:08,两人在城南老巷的茶社见面。
顾砚之把手机摔在桌上,金属外壳撞出凹痕。
下午三点,苏蘅站在顾氏大楼前台。
“顾总临时加派的法律顾问。”她递上律师证,“需要去法务部找沈总监核对并购案细节。”
前台小姑娘翻了翻访客记录,犹豫道:“可沈总监没说——”
“现在说。”苏蘅指了指墙上的时钟,“她的会三点半开始,我得赶在会前确认条款。”
小姑娘咬了咬唇,按下内线:“沈总监,元盛的苏律师来核对并购案……好的。”她抬头笑,“19楼B区,左转第三间。”
苏蘅道了谢,乘电梯时摸了摸口袋里的微型录音器。
那是她今早用咖啡勺拆了旧蓝牙耳机改的,体积小到能塞进指甲盖。
法务部办公区飘着茉莉香。
沈婉儿正低头看文件,抬头见她,眉梢一挑:“苏律师,顾总没说——”
“临时通知的。”苏蘅打断她,指了指饮水机,“能借个杯子吗?我嗓子疼。”
沈婉儿皱眉,指了指茶水间:“自取。”
苏蘅拎起空水桶,假装要换。
她弯腰时,录音器顺着指缝滑进饮水机后面的缝隙。
首起身时,她瞥见沈婉儿桌上的文件夹——封皮印着“顾氏继承权公证”。
“周延最近动作挺大。”她随口道,“瑞丰的审计报告我看了,现金流紧张得很。”
沈婉儿的笔尖顿住:“他要的是顾氏控制权,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生意。”
苏蘅心跳漏了一拍。她装作整理袖口,把这句话记进手机备忘录。
“沈总监对周延挺了解?”她试探。
“商场上的事,多知道点总没错。”沈婉儿合上文件夹,“苏律师要是没别的事,我要准备会议了。”
苏蘅笑着告辞,走到门口时回头:“对了,顾总今早说,法务部的考勤记录该更新了。”
沈婉儿的脸瞬间煞白。
当晚八点,苏蘅的公寓飘着泡面味。
顾砚之把西装往沙发上一扔,坐在她对面:“唐婧的结果呢?”
苏蘅递过平板,声纹比对报告上,匹配度98.7%。
“录音里的男声是李兆然。”她说,“他和周延勾结,掌握你母亲的秘密。”
顾砚之的指节抵着额头,喉结动了动:“我小时候,父亲从不让人提‘她’。有次我翻到相册,他把相框砸了,玻璃渣扎进我手背……”
他卷起左袖,腕骨处一道淡白色疤痕。
苏蘅的手指悬在疤痕上方,又放下:“周延要找的,是你母亲的继承权证明?”
“可能。”顾砚之拿过她的手机,翻到下午的备忘录,“沈婉儿说‘他要的是控制权’,结合李兆然的录音……”
“他们想证明你不是合法继承人。”苏蘅接口,“这样顾老夫人的遗嘱就无效,顾氏会被重新分配。”
顾砚之突然握住她的手:“所以你下午去顾氏,是为了找证据?”
苏蘅抽回手,把泡面推给他:“先吃饭。”
凌晨两点,苏蘅的手机在床头震动。
匿名短信:“想查那份档案?来城南老档案馆B区地下一层,密码:GYZ0927。”
她盯着屏幕,GYZ——顾砚之的首字母。0927,是他的生日。
苏蘅轻手轻脚爬起来,套上外套。
她没叫醒顾砚之——万一这是陷阱,她不想牵连他。
老档案馆的铁门锈迹斑斑。她输入密码,门“咔嗒”开了。
地下一层的灯忽明忽暗。最里面的档案柜前,坐着个人。
“小满?”苏蘅脱口而出。
林小满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我不是叛徒……我是被迫的。周延抓了我妈,说我不配合就断她的药。”她从包里掏出一沓泛黄的文件,“这是你和顾砚之都不知道的真相。”
苏蘅接过文件,第一页是份亲子鉴定报告——顾砚之的生物学父亲,不是顾正雄。
“还有这个。”林小满又递过一张照片,“这是顾砚之的母亲,她当年……”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蘅猛地转身,顾砚之站在门口,脸色比灯光还白。
他的外套搭在臂弯,显然是从家里追来的。
林小满的手一抖,文件散了一地。
顾砚之弯腰捡起亲子鉴定报告,目光扫过“非生物学父亲”几个字,喉结剧烈滚动。
苏蘅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发紧。
她望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昨晚他说“父亲从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她’”时的神情。
而林小满还在小声说:“我本来想找机会说的,可周延……”
顾砚之打断她,声音哑得像砂纸:“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苏蘅张了张嘴,却被林小满抢先:“大学时她帮我打过校园霸凌的官司,我们认识八年了。”
顾砚之的视线转向苏蘅,里面有受伤,有质问,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苏蘅刚要说话,档案馆的警报突然响起。
红灯闪烁中,她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周延的人。
林小满抓起文件塞进苏蘅怀里:“快走!他们要抢这个!”
顾砚之拉过苏蘅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跑。
铁门在身后被撞开的瞬间,他回头看了眼林小满,又看了眼苏蘅紧攥的文件。
而苏蘅盯着文件里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眉眼与顾砚之有七分相似。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致小砚:妈妈爱你,永远。”
警报声中,她听见顾砚之在她耳边说:“这次,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