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外卖箱的边缘滴在脚面，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短信，拇指无意识着战术刀的刀柄。
07号，这是猎隼小队给我刻的编号，三年前在缅北丛林里，这把刀替我挡过三发流弹。
现在它硌得掌心生疼，像在提醒我——危险不是幻觉。
"苏医生，"我对着电话压低声音，雨幕里17楼明盛集团的玻璃幕墙泛着冷光，"刚收到条短信，让我小心朋友。"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应该是她在收病历本："是警告还是试探？"
"号码虚拟的，五秒前发的。"我转身往楼梯口走，余光瞥见楼下黑西装男还在转悠，手机镜头闪了闪，"你现在回宿舍不安全。"
她顿了两秒，我听见金属碰撞声——是她总挂在钥匙串上的银质听诊器。"我去你那。"她声音里没带问号，"需要带什么？"
"老吴送的保温杯。"我想起今早她锁保险柜时，照片边缘那道焦痕，"防摔的那个。"
她轻咳一声，像是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摸出根烟点燃。
火星在雨里明灭，像极了三年前任务失败时，小队通讯器里最后那串乱码。
现在不是缅怀的时候，我把烟头踩进积水里，往巷子口的"好味小馆"走——小刘该在备餐了。
小馆的玻璃门被我推开时，铃铛"叮"地响了一声。
小刘正蹲在吧台后翻纸箱，后脑勺的呆毛随着动作晃动，听见动静猛地抬头，脸上还沾着半块番茄酱："战哥！
你可来了——"他手忙脚乱去擦脸，结果把番茄酱抹到了耳后，"今早又有三单差评，备注全是'餐盒有油渍'，可我明明......"
"先看这个。"我把手机里存的监控截图推到他面前——上周三晚十点，穿黑西装的男人在明盛楼下便利店买烟，两小时后"好味小馆"收到第一条差评；上周五下午三点，同一人出现在地下诊所门口，当晚七点，隔壁奶茶店被投诉"奶茶里有头发"。
小刘的手指在屏幕上发抖："这、这是......"
"职业差评师。"我抽出张便签纸，用战术刀背划拉着日期，"他们专挑新开业的小店，先踩点摸规律，再买通平台客服改评价权重。"刀背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我听见小刘吞咽口水的声音，"你记不记得，上周西半夜三点，谁来店里送过食材？"
"李叔啊！"小刘眼睛突然亮了，"他说冷藏车坏了，提前送过来。
可那天我检查过，食材......"他猛地卡住，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操！
他车厢里肯定装了摄像头！"
我把便签推过去，上面三个日期被我画了红圈："这三天，李叔都比平时早两小时送货。"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张莉的号码。
这位跑社会新闻的记者，上个月刚帮我曝光过黑车司机宰客，此刻她的声音像机关枪："林战？
我刚收到个匿名邮件，明盛集团买通差评师的证据链，你现在在哪？"
"好味小馆。"我冲小刘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把纸箱里的监控硬盘塞进外卖保温袋，"能过来吗？"
"五分钟到。"电话挂断前，我听见她翻包的动静，"带录音笔还是摄像机？"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时，风卷着股茉莉香水味涌进来。
张莉穿着白衬衫黑西装，马尾辫扎得利落，手里提着个旧帆布包，包角磨得发白——那是她跑现场的标配。"给。"她把手机推到我面前，邮件里的截图刺得人眼睛疼：明盛财务总监的转账记录，每笔五万，备注都是"清障费"。
小刘凑过来看，喉结动了动："战哥，这......"
"明盛要收购这条街。"我捏着战术刀，刀柄的编号在掌心里压出红印，"新商场下个月奠基，他们需要把这些小商户逼得低价转让。"
张莉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唰唰写着："我有个线人在平台技术部，能调后台评价数据。"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今晚十点，明盛的人会在江景酒店开碰头会，我线人说......"
"等等。"我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小馆的玻璃窗外，刚才那个黑西装男正对着手机说话，目光在我们三人脸上扫过。
张莉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上次合作时我们约好的暗号，意思是"有问题"。
"小刘，把硬盘给我。"我把保温袋挎上肩，"张记者，你先回报社，我去趟江景酒店。"
"你疯了？"张莉攥住我袖子，"他们可能有枪——"
"猎隼小队的队长，没怕过带枪的。"我冲她笑了笑，战术刀在掌心转了个花，"记得把邮件备份，存在老地方。"
出小馆时，雨己经停了。
路灯在水洼里投下暖黄的光，我摸出手机给苏若雪发消息："今晚可能晚点，别等我。"
屏幕亮起的瞬间，那条"小心你的朋友"的短信又跳了出来。
我盯着"朋友"两个字，突然想起今早苏若雪保险柜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吴笑得像个孩子，右边是我，左边是她。
风掀起我的外卖服衣角，战术刀贴着大腿，凉丝丝的。
他们大概忘了，猎人的朋友，从来都不是待宰的羔羊。
张莉的电话在这时打进来，声音压得很低："线人说，碰头会有录音。"
我摸了摸保温袋里的硬盘，雨珠顺着帽檐滴在手机上，把"录音"两个字晕染成模糊的一团。
该收网了。
当江景酒店的旋转门在我身后合上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电梯镜面映出我绷紧的下颌线——七楼走廊尽头，穿黑西装的保镖正往消防通道方向走，皮鞋跟敲在大理石上的声响，和三年前缅北毒枭老巢的脚步声重叠了半秒。
“录音笔在吊灯第三根吊链后面。”张莉的短信跳出来时，我刚好按响708房的门铃。
门开的瞬间，混着雪茄味的热浪扑过来，明盛市场部经理王胖子正往西装内袋塞手机，看见我时瞳孔猛地一缩：“你他妈谁？”
“送外卖的。”我把保温袋甩到他肚子上，战术刀贴着他后腰顶进去半寸。
他倒抽冷气的功夫，我己经扫过房间——茶几上摊着一沓商户转让合同，沙发上搭着件沾了番茄酱的工装，和小刘上周丢的那件一模一样。
“找这个？”我抽出他内袋的手机，屏幕亮着，最新一条消息是“硬盘己毁”。
王胖子的脸瞬间煞白，我反手把他按在墙上，录音笔的小红灯在吊灯下闪得刺眼：“十分钟前，张记者刚把你给差评师的转账记录传给经侦队陈队。”
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扯着嗓子喊：“保安！”
我捏住他后颈的死穴，力度刚好让他发不出声：“知道为什么选今晚？”我凑到他耳边，“陈队的人就在楼下，你喊破喉咙，他们也只会当你在唱KTV。”
两小时后，我蹲在派出所走廊的塑料椅上，看陈队把录音笔塞进证物袋。
他指尖敲了敲袋身：“这玩意儿能让明盛脱层皮，不过王明那老狐狸……”
“我有数。”我摸出烟盒，又想起派出所禁烟，把烟盒攥得发皱。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
“你是林战吧？”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擦铁板，“停手，否则你那送外卖的兄弟，还有医院那个苏医生——”
我捏紧手机，指节发白：“你谁？”
“明天中午十二点，人民公园老槐树。”对方挂了电话，忙音里混着汽车鸣笛，像是在地下车库。
陈队抬头看我：“有事？”
“私事。”我把战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面映出走廊的白墙，“陈队，麻烦把张记者的证据同步给网警，明盛的服务器可能今晚就删数据。”
出派出所时，夜己经深了。
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我站在台阶上给苏若雪打电话，刚响两声她就接了：“在派出所？”
“听出来了？”我笑了笑，摸了摸口袋里的胃药——她总说我办案子忘了吃饭。
“你喉结动的频率。”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消毒水的清苦，“刚做完三台手术，现在在值班室。”停顿两秒，“电话里不方便说，来我宿舍？”
半小时后，我敲开苏若雪宿舍的门。
她穿着白大褂，发梢还滴着水，茶几上摆着我要的保温杯，杯身沾着水珠。
“坐。”她递来杯温水，指尖碰到我手背时顿了顿，“手凉。”
我把威胁电话的事说了，她捏着听诊器挂件的手慢慢收紧：“三年前在缅甸，你也是这样，明明自己中了弹片，还说‘我没事’。”她突然抬头，眼底有团火在烧，“这次别想一个人扛。”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赵刚的消息：“查到威胁号码来源，地下车库监控拍到车牌，明盛名下的商务车。”
我把手机递给苏若雪，她盯着照片里的车牌，突然冷笑：“王明上个月还来医院做体检，说要捐建医疗中心。”
门被敲响时，张莉抱着笔记本电脑挤进来，发梢沾着雨星：“网警查到了！明盛买通平台的后台记录，我还扒出他们收买商户员工的聊天记录——”她突然噤声，看着苏若雪泛红的眼眶，“那什么……我是不是来早了？”
“来得正好。”我拉开椅子，战术刀“咔”地扎进茶几，“王明要孤注一掷，我们得先他一步。”
苏若雪抽了张纸巾擦脸，转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个文件袋，封面印着“猎隼小队医疗记录”：“三年前小吴牺牲前，说过明盛在缅甸有矿场。”她把照片推过来，是小吴戴着矿场安全帽的合影，背景里的卡车logo和明盛新商场的标志一模一样，“可能和当年任务有关。”
赵刚推了推眼镜：“我查过明盛近五年的海外投资，缅甸那座矿场三年前突然注销，注销人叫‘林战’。”
我盯着照片里小吴的笑脸，后槽牙咬得生疼——当年任务失败后，我的证件被毒枭烧毁，注销文件上的签名，分明是伪造的。
张莉的键盘敲得噼啪响：“我联系了在缅甸的战地记者，他说那座矿场现在在搞非法人体实验……”
“停。”我按住她的手，“明天中午，我去人民公园会会王明。”
苏若雪猛地站起来：“不行！”
“我需要他自己露破绽。”我握住她的手腕，触感比手术刀还凉，“赵刚查监控，张莉准备曝光稿，你……”我指了指她白大褂口袋里的微型录音器，“如果我半小时没出来，首接联系陈队。”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雨点打在玻璃上，像极了当年任务时的枪林弹雨。
苏若雪突然攥住我的战术刀，刀柄的编号在她掌心压出红印：“猎隼小队，不抛弃。”
“不放弃。”我替她说完这句老口号，看张莉把微型摄像头别在我衣领，赵刚把定位器塞进我鞋跟。
雨幕里，闹钟指向凌晨两点。
该让猎人，变成陷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