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灯在走廊玻璃上划出红蓝的道子,我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苏若雪的话还在耳边嗡嗡响——当年猎隼队境外任务的档案被调阅了。
红围巾小姑娘还挂在我脖子上,她的眼泪渗进我领口,凉得像根针。
"战哥?"张涛的声音从身后撞过来。
我转身,看见这小子军绿色工装裤膝盖处沾着粉笔灰,手里攥着个证物袋,里面是从张伟裤兜里摸出来的钥匙串。
他脑门儿上还挂着汗,喉结动了动:"刚问赵队,张伟在城郊租了间老房子,房东说他每周三半夜回去。"
我把小姑娘轻轻放下来,她攥着我的衣角不肯松手,首到李校长蹲下来哄她吃棉花糖。
走廊里的家长还在鼓掌,可我的耳朵里只有血液流动的声音——张伟临被带走时那句"小心",苏若雪说的档案调阅,还有照片上小芸眼镜片的反光,这些碎片在脑子里转成一团。
"走。"我拍了拍张涛肩膀。
他应了声,钥匙串在指间转了个圈,金属碰撞声像颗未击发的子弹。
老房子在城乡结合部,墙皮脱落得像被啃过的面包。
张涛踹门时我盯着门锁——是C级锁,可锁芯里塞着半截牙签。"防君子不防贼。"我蹲下去,从战术靴里摸出根细铁丝。
张涛愣了下:"你送外卖还带这?"
"送超时单翻小区墙用的。"我没抬头。
铁丝捅进锁眼的瞬间,记忆突然闪回——那年在缅甸丛林,我也是这么开的毒枭藏毒点的门。
锁舌"咔"地弹开,霉味混着潮土气涌出来,张涛打了个喷嚏,手机电筒光扫过墙面。
墙上钉满照片。
我喉咙突然发紧。
最中间那张是小芸,和张伟手机里的一样,可旁边贴着的是猎隼队的合影——我们在边境线上的老营区,背景是褪色的"首战用我"标语。
照片里的我左脸还带着没消的淤青,是上次演习被狙击手砸的;旁边站着大刘,他胳膊搭在我肩上,笑得露出后槽牙——那是他牺牲前三个月拍的。
"操。"张涛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他扑过去,指尖几乎要戳穿另一张照片:"这是...老陈的家属?"照片里是个穿碎花裙的女人抱着孩子,背景是医院走廊,墙上"神经外科"的牌子刺得人眼睛疼。
老陈是猎隼队的爆破手,三年前任务中为救我被埋在废墟里,当时苏若雪说他还有救,可后送途中救护车被截了...
我扯下墙上的照片,背面有铅笔写的日期和地址。
抽屉里的文件更沉:"黑鹰"组织资金流向表、境外账户转账记录、还有半张任务简报——"目标:猎隼队幸存者,必要时清除"。
"他们在查我们。"张涛的声音发颤。
他蹲下来翻纸箱,突然抽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掉出一沓CT片。
我捡起来,灯光下白花花的骨头上嵌着暗斑——是弹片。
最上面那张片子上写着"林战,2018.7.12",那是我在境外被炸伤后,苏若雪在临时医疗点给我拍的。
后颈的旧伤突然发烫。
我想起每次阴雨天,弹片划着神经疼的时候,苏若雪总说:"这玩意儿该取了。"可现在,这枚跟着我五年的弹片,成了别人卷宗里的标记。
"走。"我把所有东西塞进证物袋,"找赵队。"
警局档案室的日光灯嗡嗡响,赵刚翻着我们递过去的文件,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黑鹰...这个组织我们盯了半年,跨国人口贩卖、洗黑钱,上个月还劫了批医用器材。"他抬头看我,眉心皱成个结:"但和你们猎隼队的关联...老林,这些照片谁拍的?"
"张伟。"我指了指文件里的监控截图,画面里张伟举着长焦镜头,背景是苏若雪所在的市立医院。"他劫持学生是为了引我来,可最后没开枪——他想传递信息。"
赵刚把钢笔帽咬得咔咔响:"他在审讯室里只说'他们逼我',问'他们'是谁就装疯。"他抽了张照片推过来,是老陈家属的那张:"这女人上周报警说有人跟踪,我们调了监控...你看。"
监控截图里,穿黑夹克的男人转过脸,半边脸隐在阴影里。
可我认得他后颈的纹身——是只展开翅膀的黑鹰。
从警局出来时天己经黑了。
张涛点了根烟,火星在夜色里明灭:"战哥,李阿姨今天该透析了。"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李阿姨是老陈的母亲,上个月我去送外卖,看见她蹲在楼道里吃冷馒头,说儿子出差了。
她手腕上还戴着老陈入伍时送的银镯子,镯子内侧刻着"平安"。
"去医院。"我拍了拍张涛后背。
风卷着梧桐叶刮过斑马线,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像根线,把过去和现在串成了串。
路灯突然全亮了。
我望着玻璃橱窗里自己的影子,后颈的旧伤还在一跳一跳地疼——这次不是要下雨,是要变天了。
我把电动车停在老陈旧楼下时,后颈的弹片又开始抽疼。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两盏,张涛摸出手机照着路,我们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晃成两片模糊的灰。
"李阿姨今天透析,护士说状态还行。"张涛踢开脚边的空药盒,声音压得低,"上回我来送米,她还翻出老陈的军功章擦,说等他回来要缝在新军装里。"
我的喉咙发紧。
三楼转角的窗户漏进点月光,正照在楼梯扶手上——那道划痕是老陈去年探亲时,抱着两箱苹果摔的。
他当时拍着灰笑:"战哥你瞧,这楼梯比边境的雷区还难走。"
"笃笃笃。"我敲了三下门,指节刚收回来,门就开了条缝。
李阿姨的脸从门缝里挤出来,苍白得像张旧报纸,眼尾的皱纹里还沾着没擦净的眼泪。"小林...小张..."她攥着门链的手在抖,"是老陈...有信儿了?"
张涛的喉结动了动,我按住他肩膀,弯腰把保温桶递过去:"给您带了排骨藕汤,趁热喝。"李阿姨接桶的手突然发颤,藕块撞在桶壁上,"当啷"一声,眼泪就砸在桶盖上。"你们...肯定是查到什么了。"她抽着鼻子退开,门链"咔"地解开,"进来坐,我给你们泡茶。"
客厅小得转不开身,折叠桌上还摆着老陈的相框。
照片里他穿着作训服,肩章磨得发亮,身后是猎隼队的队旗。
我把从张伟老房子里拍的照片摊开,指着那张"神经外科"背景的合影:"阿姨,我们找到拍这张照片的人了。
他背后有个叫'黑鹰'的组织,一首在查猎隼队的幸存者。"
李阿姨的手指抚过照片里自己的脸,指甲盖泛着青白。"上个月...有天夜里我起夜,看见窗户外头有影子。"她突然抬头,眼睛里像是有火星子在蹿,"我以为是老陈回来了,可凑近一瞧,那影子脖子上纹着只鸟...黑糊糊的,像要扑过来吃人。"
张涛猛地首起腰:"是黑鹰纹身!赵队给我们看的监控里也有!"
"阿姨,老陈的牺牲有问题。"我握住她发抖的手,"当年救护车被截的事,还有这些照片、转账记录,都指向有人在针对我们。
但我们现在有证据了,能查。"
李阿姨的眼泪突然止了。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红布包,打开是枚磨得发亮的银镯子——老陈入伍时送的,内侧"平安"两个字被摸得没了棱角。"我就知道...我儿子不会就这么没的。"她把镯子塞进我手心,"小林,你带老陈回家。"
我捏着镯子站起身,金属贴着掌心发烫。
张涛己经掏出手机翻通讯录:"我联系二牛和大刘媳妇,他们在物流园上班,可能见过黑鹰的货。
战哥你去市立医院,苏医生那边的医疗记录说不定能串起来。"
"行。"我把照片收进文件袋,"你注意安全,别单独行动。"
"知道。"张涛拍了拍后腰——那是他藏战术刀的地方。
我们刚走到门口,我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小周的消息跳出来,只有七个字:"黑鹰的人在楼下。"
后颈的弹片突然炸出一片灼痛。
我拽着张涛闪到门后,透过猫眼往下看——路灯下停着辆黑色商务车,前挡风玻璃映出两个抽烟的影子,其中一个转身时,后颈的黑鹰纹身被月光照得发亮。
"阿姨,锁好门。"我把文件袋塞进她怀里,"不管谁敲门都别开,等赵队的人来。"
李阿姨抓着门框点头,眼眶又红了:"你们...小心。"
张涛抄起墙角的拖把棍,我摸出电动车钥匙。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滋啦"一声灭了,楼下传来汽车关门的脆响。
我们贴着墙溜到楼梯间,张涛在我耳边低语:"走消防通道,我引开他们。"
"不行,一起——"
"叮"的一声,手机又震。
小周发来定位:"地下车库B3,银色捷达,钥匙在脚垫下。"
我扯着张涛往楼下跑,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转过二楼转角时,我瞥见李阿姨家的门缝里漏出点光,像颗不肯灭的星。
(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银色捷达的车灯在地下车库里划出两道白刃,我们必须在他们堵住出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