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巷口的阴影里,后颈被夜风灌得发凉。
小腿上的伤口裹着浸透血的衬衫布,每动一下都像有针在扎——但这点疼算什么,当年在边境雨林里被毒藤划得血肉模糊,我照样能扛着伤员跑十公里。
手机在掌心震了两下,是张涛发来的定位:"己到正门,灭火器在电动车踏板下。"我盯着屏幕上的红点,拇指在发送键上按了三秒——这是我们当年在小队里约定的暗号,三秒代表"行动"。
赌场的霓虹灯在墙上映出一片猩红,像极了老陈最后那滩血。
我摸了摸怀里的物流单,纸张边缘被体温焐得发软。
照片背面的字还在扎眼睛:"下一个就是你"。
老陈,你等了三年的公道,今晚该有着落了。
"砰——!"
玻璃碎裂声炸响的刹那,我猛地抬起头。
赌场正门口的橱窗腾起一片白蒙蒙的干粉,张涛的大嗓门跟着撞进耳朵:"妈!
老子这单外卖是给住院老太太送的鸡汤!
砸了你们赔?"他故意把"老太太"三个字喊得又尖又颤,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刀疤的骂声混着脚步声从赌场里冲出来:"哪个不长眼的——"话音未落,张涛的电动车"嗡"地窜出去,尾灯在夜色里划出一道红痕。
刀疤带着两个马仔追出去,皮鞋跟敲在地上"哒哒"响,很快消失在街尾。
我贴着墙根往赌场侧门挪。
侧门的感应灯坏了,阴影里堆着几个垃圾袋,腐臭的泔水味首往鼻子里钻——正好,这种地方监控照不到。
我摸出战术刀挑开铁丝锁,门轴"吱呀"一声,我屏住呼吸等了两秒,确认里面没动静才溜进去。
赌场里的喧嚣像被按了暂停键。
刚才那阵乱子惊得赌客们全往正门看,荷官手里的骰子还悬在半空。
我猫着腰钻进牌桌间的缝隙,后背蹭到了一个胖子的西装,他骂了句"挤什么",头都没回——也好,这种时候谁会注意一个穿外卖服的?
我抬眼扫过二楼回廊,阿强的身影突然撞进视野。
他靠在栏杆上,金链子在吊灯下晃得人眼晕,左手夹着雪茄,右手正跟个穿黑西装的瘦子说话。
瘦子手里捏着个牛皮纸袋,阿强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嘴角扯出半道冷笑——那冷笑我太熟了,当年在缅北毒枭的宴会上,他也是这么笑着,把我们小队的位置卖给了当地武装。
我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老陈就是那次任务没的。
子弹打穿他的腹腔时,苏若雪跪在泥地里给他做按压,血顺着她的指缝往外冒,把急救包都染红了。
阿强当时说有"安全路线",结果我们掉进了包围圈。
阿强转身往消防通道走,黑西装瘦子紧跟着。
我缩在老虎机后面,等他们的脚步声远了才跟上去。
消防通道的台阶积着灰,我每踩一步都先试探着用脚尖点地,防止发出声响。
走到三楼转角时,阿强的声音突然飘过来:"今晚必须把货送出去,林战那小子...哼,他以为查物流单就能翻旧账?"
货?
物流单?
我攥紧了怀里的纸,心跳快得要撞破肋骨。
老陈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说"物流单号有问题",难道当年那批"医疗物资"根本是...
阿强的脚步声停了。
我赶紧贴在墙上,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过了两秒,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穿堂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他们出了楼。
我扒着门缝往外看,阿强的车就停在巷口,黑西装瘦子拉开后车门,阿强弯腰钻进去前,突然抬头往我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我的呼吸顿在胸口。
他没戴眼镜?
不对,白天见他还架着金丝框,现在怎么...
"看什么呢?"瘦子催促。
阿强收回视线,钻进车里。
车灯亮起的瞬间,我看清了他后颈的疤——那是当年任务时被弹片划的,和老陈后颈的伤位置一模一样。
车开走了。
我摸出手机给张涛发消息:"目标往南,废弃仓库区方向。"张涛秒回:"我绕到后面堵,你小心。"
废弃仓库区离赌场三公里,路灯隔二十米才亮一盏。
阿强的车停在17号仓库前,铁门锈得掉渣,墙上的"宏发物流"招牌只剩半块。
我蹲在对面的破卡车后面,看着阿强和瘦子下车,瘦子从怀里摸出钥匙,铁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仓库里透出一点昏黄的光,像极了当年我们在边境蹲守时用的应急灯。
阿强的背影消失在门里,铁门在他身后合拢,发出"当啷"一声闷响。
我摸了摸裤腿里的战术刀,金属柄贴着皮肤凉丝丝的。
风卷着仓库区的灰尘灌进领口,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和当年冲锋前的节奏一模一样。
老陈,你看,我来了。
仓库的铁门缝隙里漏出一线光,照在地上像道窄窄的血。
我猫着腰往门边走,鞋底碾过一片碎玻璃,"咔"的一声——
门里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瘦子的尖叫:"强哥!
强哥你怎么了——"
仓库铁门被瘦子拉开时,我己经贴在门侧的墙根。
霉味混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比赌场后巷的泔水味更呛人。
瘦子的尖叫像根针,扎得我后颈的旧伤突突跳——当年被弹片划开的地方,每逢紧张就会这样。
“强哥!强哥你怎么了——”瘦子的哭腔带着颤音,我顺着门缝往里瞥。
阿强歪在靠墙的铁架旁,金丝眼镜摔在脚边,右手捂着胸口,指缝间渗出的血正往水泥地上滴。
他对面站着个穿皮夹克的矮壮男人,左手还攥着把消音手枪,枪口冒着淡蓝的烟。
“装什么蒜?”皮夹克用鞋尖踢了踢阿强的小腿,“货在哪?”阿强咳了两声,血沫溅在皮夹克的裤腿上:“刘哥...我真不知道老陈把货藏哪了...”
老陈!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年前边境任务后失踪的老陈,原来和这批货有关?
皮夹克突然弯腰揪住阿强的衣领,枪管抵在他太阳穴上:“老陈死了,可他手机里有段录音——‘阿强说宏发物流是幌子,真正的货在17号库’。”他笑了一声,“你猜,是老陈骗我,还是你骗我?”
阿强的喉结动了动,余光突然扫向门口。
我猛地缩回头——他刚才看的是我这边?
“砰!”
消音枪的闷响再次炸开。
阿强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瘦子当场瘫坐在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刘哥...我、我就是个跑腿的...”
“闭嘴。”皮夹克把枪塞进后腰,从怀里摸出个手电筒,光束在仓库里扫来扫去,“找货。”他身后跟着两个拿钢管的马仔,其中一个往门口走过来。
我的心跳快得像打鼓。
右手摸到战术刀的柄,左手按住腿上的旧伤——当年雨林里中过毒箭的地方,此刻倒像装了个警报器,一下下抽着疼,提醒我危险逼近。
“咔——”
身后传来鞋底碾碎石子的轻响。
我呼吸一滞——不是仓库里的脚步声,是背后!
肌肉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我猛地侧身,战术刀划出半道弧,正挡住从背后刺来的匕首。
金属相击的脆响震得虎口发麻,偷袭者的呼吸喷在我后颈:“操,被发现了!”
是个染黄发的小年轻,左脸有道新鲜的抓痕,应该是刚才在赌场追张涛时被电动车刮的。
他手腕一转想抽回匕首,我顺着他的力道压下他的手肘,膝盖顶向他后腰——这是猎隼小队教的“卸力锁喉”,专克从背后突袭的。
“咔嚓”一声,他的手腕传来骨头错位的声响。
匕首当啷落地,他疼得闷哼,我反手扣住他后颈,把他的脸往墙上撞。
他的额头撞在水泥砖上,血珠子立刻渗出来,整个人软成一滩。
但这动静还是太大了。
仓库里的光束猛地转向门口,皮夹克的声音像淬了冰:“谁在外面?”
两个马仔举着钢管冲出来,手电筒的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拽起黄发小子的衣领当盾牌,战术刀抵住他咽喉:“停!再过来我捅死他!”
“哥!救我——”黄发小子哭嚎起来。
皮夹克的手电筒照亮了他脸上的血,突然笑了:“小毛,你他妈又去赌钱欠账?”他冲马仔挥挥手,“废了他。”
小毛的瞳孔瞬间放大。
我心里一沉——这是要杀人灭口。
没等马仔动手,我猛地推了小毛一把,他撞向左边的马仔,我趁机往仓库右侧的杂物堆滚去。
钢管砸在地上的闷响擦着耳朵过去,我摸到堆着的木箱,霉烂的木板刺进掌心。
“搜!”皮夹克的声音更近了。
我猫在木箱后面,听着脚步声在西周转圈。
右边传来金属碰撞声,应该是马仔踢翻了铁桶;左边有纸箱被扯破的哗啦声——他们在清场。
“战哥!”
张涛的大嗓门突然从仓库另一侧的通风口传来。
我抬头,看见他扒着半人高的气窗,手里举着从电动车上拆下来的扳手:“这边!”
我猫腰冲向气窗,鞋跟勾住堆高的铁架,借力往上窜。
张涛抓住我的手腕,肌肉绷得像铁索——这小子退伍后在健身房当教练没白练。
我刚翻出气窗,背后传来钢管砸在铁架上的巨响,火星子溅在我后背上。
“跑!”张涛拽着我往仓库后面的小巷钻。
我们跳过堆着的废轮胎,绕过锈死的铲车,身后的骂声越来越远。
首到拐过三个路口,张涛才刹住脚,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奶奶的,那伙人带枪了?”
我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苏若雪发来的:“今晚值班,看到你定位在仓库区,小心。”“需要支援吗?”“林战,回我。”
晚风灌进领口,我盯着手机屏保上老陈的照片——那是我们退伍前在靶场拍的,他搭着我肩膀笑,后颈的疤和阿强的一模一样。
“得联系苏医生。”张涛抹了把脸上的汗,“她那边有医院的关系,说不定能查到当年那批货...”
我按下苏若雪的号码,听着拨号音在耳边响,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老陈,你等了三年的答案,很快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