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烫得发慌,我捏着它的指节泛白。
苏若雪把病历拍在茶几上时,纸张边缘硌得我手背生疼——小周的名字在监控蓝光里晃,像极了三年前雨林里那盏快没电的应急灯。
他攥着我手腕说"闻见甜甜奶香味"时,瞳孔也是这么散着,像两颗蒙灰的玻璃珠。
"他们怕我们找到小周。"苏若雪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半度。
我抬头正撞进她眼睛里,那光刺得人发疼,像当年她举着手术刀说"再撑西十分钟"时的模样。
她指尖还沾着病历纸的毛边,正一下下抠着沙发缝,我看见她虎口那道旧疤又红了——是给小周取弹片时被镊子划的。
后颈的疤突然灼起来。
我摸向腰间的三棱军刺,刀鞘磨着牛仔裤的触感让我想起雨林里的夜,潮湿的草叶贴着脖子,苏若雪的止血钳碰在刀刃上叮当作响。
手机在兜里震了两下,陈叔的消息跳出来:【码头货轮提前,甲板有枪】。
我喉结动了动,把军刺别紧些——得先搞清楚对方底牌。
"赵刚。"我突然出声。
苏若雪抬头,手术服袖口还沾着上午手术的碘伏印子,"云盘是他给的,他知道的比说的多。"她没接话,却把医疗箱推过来,里面的肾上腺素针管碰得叮当响。
我掏出手机翻通讯录,赵刚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电话响了七声才接通。"林...林哥?"赵刚的声音抖得厉害,背景音里有玻璃杯摔碎的脆响,"他们、他们说再敢..."
"小周还活着。"我打断他。
手机贴在耳侧,能听见他突然急促的呼吸声。
三年前边境任务,这小子替我挡过一梭子子弹,子弹擦着他肋骨飞,他捂着血窟窿还在笑:"林队,我命硬。"现在他声音像被泡在水里,闷得发黏:"您...您确定?"
"他们要以命换命。"我拇指着军刺刀柄,"你想让老周的肺真成筛子?"
那边沉默了。
我听见抽鼻子的声音,接着是钥匙转动锁孔的脆响,"我、我发您邮箱。"赵刚吸了吸鼻子,"但求您...求您别说是我..."
"挂了。"我没等他说完就挂断通话。
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发梢扫过我后颈那道疤,凉得人一激灵。
她的手指点在我手机屏幕上:"邮箱来了。"
打开附件的瞬间,我和苏若雪同时屏住呼吸。
组织结构图像张蛛网铺在屏幕上,"暗影"两个字用红笔圈着,下面挂着十几个名字。
苏若雪的指甲掐进我手背:"李强?"
我盯着那个名字,太阳穴突突跳。
上个月老张被打那天,我送外卖路过巷口,看见穿黑皮夹克的男人踹他三轮,鞋跟钉着铆钉,踩在老张肋骨上的声音我现在都记得——后来调取监控,那男人胸牌上就印着"李强"。
"他上个月骚扰老张,说'再敢送快递到帝豪'。"我喉咙发紧,把手机转向苏若雪,"老张说他背后有'道上的人'。"
苏若雪的手指沿着组织结构图往下划,停在"本地联络人"那栏。
李强的照片贴在旁边,嘴角有道疤,和监控里那个男人分毫不差。
她突然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金属壳撞出闷响:"仁爱医院的地下三层,是他们的药品存放点。"她扯了扯手术服领口,我看见她锁骨下方那道淡白的疤——当年雨林里她为了救小周,被毒贩的匕首划的。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窗帘拍在窗框上。
我摸出兜里的肾上腺素,玻璃管贴着掌心凉丝丝的。
苏若雪的手机又亮了,陈叔的消息:【地下三层通风口己定位】。
她抬头时,眼睛里的光更灼了:"两小时后行动。"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指尖碰到赵刚发来的资料。
李强的照片在屏幕里咧着嘴,那道疤像条爬向嘴角的蜈蚣。
后颈的疤又开始疼,我摸了摸军刺刀柄——当年在雨林里,这把刀替小周挖过弹片,现在该替老战友剜了这颗毒瘤。
"我去会会李强。"我突然开口。
苏若雪的手顿在医疗箱上,"你确定?"
"他是本地联络人,肯定知道小周在哪。"我把军刺别紧些,刀刃隔着衣服贴着皮肤,"今晚先摸他底。"
苏若雪没说话,却从医疗箱里摸出个微型摄像头,塞到我手里。
她的手指比平时凉,指尖还沾着酒精棉的味道:"别硬来。"
我点头,转身时瞥见茶几上的组织结构图。
李强的名字在蓝光里发着冷光,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后颈的疤疼得厉害,我摸了摸兜里的肾上腺素——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周再等西十分钟了。
我把微型摄像头塞进袖口时,指甲盖在金属扣上掐出月牙印。
赵刚发来的地址是帝豪夜总会后巷,霓虹灯在墙上投下斑驳的紫,像块渗血的纱布——上个月老张被踹的三轮,就倒在这堆建筑垃圾旁边。
后颈的疤又开始跳,我摸了摸藏在腰后的弹簧刀。
这把刀是苏若雪从医疗箱里翻出来的,刀柄缠着医用胶布,她当时说:"比军刺隐蔽。"现在胶布蹭着皮肤发痒,倒像某种暗号。
巷口传来皮鞋声。
我低头点烟,火光里照见两道影子——左边那个走路外八字,是监控里踹老张的脚法;右边的矮个子总用手背蹭鼻尖,像在掩饰紧张。
"李哥。"我掐了烟,把准备好的"投名状"递过去——半袋白色粉末,是赵刚托人搞的"样品"。
李强没接,他的疤顺着嘴角扯出冷笑,指节敲了敲我手腕:"道上规矩,新人先表忠心。"
我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在边境,毒贩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我攥着小周的止血带,指甲缝里全是血。
现在巷子里飘着馊泔水味,李强的眼神像在看块试验田:"上个月有人查帝豪的货,你知道是谁?"
我心里一紧。
苏若雪昨天在仁爱医院地下三层拍到的药箱,标签上的批号和老张三轮里被抢的快递单吻合——他们怕的就是这条线被捅破。
我低头盯着地面,用最狠的语气:"听说那老东西嘴硬,李哥要我帮着收拾?"
李强突然笑了,疤跟着抖。
他身后的矮个子凑过来闻我衣领,我闻到股劣质发胶味,后槽牙咬得生疼——这孙子刚才在我外套上蹭了两下,怕是在找监控设备。
"跟我来。"李强转身往巷子里走,皮鞋踩过碎玻璃的声音像踩在我神经上。
转过两个垃圾桶,铁卷门"哗啦"拉开,里面是间堆满纸箱的仓库。
墙上挂着"暗影"的旗子,红底黑纹,和赵刚发的组织结构图里的标志分毫不差。
矮个子突然卡住我脖子。
他的手指比看起来有力,我后背抵上冰凉的水泥墙,听见他咬牙:"你送外卖时,总摸后颈那道疤。"我瞳孔骤缩——上个月在巷口,我扶老张起来时,确实下意识摸过伤口。
"李哥!"矮个子吼,"他是查老张的那个外卖员!"
李强的疤拧成条蜈蚣。
他从腰间掏出手枪,枪口顶在我眉心:"老子最恨被耍。"仓库里突然响起手机震动,是我的。
苏若雪的来电铃声像根针,我盯着李强的手指——他扣扳机的动作比当年靶场的新兵还生硬,食指先抖了三抖。
机会就这一下。
我侧身撞开矮个子,弹簧刀划开他手腕,血溅在"暗影"旗上,红得刺眼。
李强的枪响了,子弹擦着我耳朵飞进纸箱,扬起的粉尘里,我看见他身后的货架——最上层有个带锁的铁皮箱,贴满"仁爱医院"的标签。
"追!"李强吼。
矮个子捂着伤口抄起铁棍,另一个马仔从角落扑过来,我旋身用肘击他喉结,听见软骨碎裂的闷响。
仓库门被撞开,冷风灌进来,我瞥见巷口的路灯——那是苏若雪说的撤离信号点。
但退路被堵了。
三个拿钢管的马仔从铁卷门涌进来,我摸到裤兜里的肾上腺素针管——苏若雪塞给我时说:"万一受伤,这能撑十分钟。"现在我把针管咬在嘴里,弹簧刀在掌心转了个花。
"想活着出去?"李强举着枪逼近,"除非你能放倒老子五个兄弟。"他身后的马仔哄笑,有人拿钢管敲掌心,回声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想起雨林里被包围的夜,小周攥着我的手腕说:"林队,你数一二三,我冲左边。"
"一。"我盯着最左边拿钢管的马仔,他眼神发虚,手腕在抖。
"二。"右边的马仔咽了口唾沫,钢管垂低两寸。
"三!"我冲向最左边,弹簧刀挑飞他的钢管,反手肘击他太阳穴。
他撞在货架上,铁皮箱"当啷"掉下来,锁头崩开,里面掉出一叠照片——小周被绑在椅子上的照片,嘴角渗血,眼睛半闭着。
"操!"李强扑过来抢照片,我趁机踹他膝盖。
他惨叫着摔在碎玻璃上,枪甩到墙角。
矮个子举着铁棍从后面砸来,我侧身避开,铁棍砸在货架上,震得照片乱飞——其中一张是苏若雪的,她穿着白大褂站在仁爱医院门口,脚边有个药箱。
我的血突然烧起来。
弹簧刀扎进矮个子肩膀,他疼得松手,铁棍当啷落地。
我弯腰捡起李强的枪,保险都没开——这孙子根本不会用真家伙。
"说!
小周在哪?"我用枪柄砸他下巴,血混着唾沫喷在"暗影"旗上。
"地下室...仁爱医院..."他咳着血,"负西层...有铁门..."
警笛声突然炸响。
我听见远处传来刹车声,是苏若雪报的警——她总说"战术撤退比正面硬刚聪明"。
我踹开铁卷门,夜风灌进汗湿的后背,后颈的疤疼得发麻,但怀里的照片还热着——小周的眼睛,和三年前雨林里一样,只是没了光。
跑过三个路口时,手机在兜里狂震。
苏若雪的声音带着颤:"你在哪?"
"往你那跑。"我抹了把脸上的血,"带点酒精。"
"我在老地方。"她挂了电话。
我拐进巷子,看见单元楼二楼的灯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纱窗,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后颈的疤还在疼,但这次不是旧伤发作——是被照片里小周的眼睛灼的。
我攥紧怀里的铁皮箱,听见里面照片窸窣作响,像小周在说:"林队,我等你。"
单元门"吱呀"开了,苏若雪的影子投在台阶上。
她穿着白大褂,手里提着医疗箱,发梢被风吹得乱翘。
我走近时,她突然伸手摸我后颈的疤,手指凉得像当年雨林里的止血钳:"疼吗?"
"疼。"我把铁皮箱递给她,"但这次,能疼醒。"
她低头翻开箱子,照片散在台阶上。
月光照在小周的脸上,她的手指突然抖得厉害。
我看见她虎口的旧疤又红了,和三年前给小周取弹片时一样。
"负西层。"我蹲下来捡照片,"明天晚上。"
苏若雪没说话,却从医疗箱里摸出碘伏棉签。
酒精涂在后颈时,疼得我倒抽冷气,她突然轻声说:"当年在雨林,你说'再撑西十分钟'。"
我抬头看她。
路灯照进她眼睛里,那光比三年前更亮,像把磨了很久的手术刀。
"这次不用。"我攥紧她的手腕,"十分钟就够。"
后颈的酒精味还没散,苏若雪的棉签在我伤口上按了最后一下。
我盯着她虎口那道淡粉色的疤——三年前雨林里,她举着止血钳在弹片堆里扒拉了十七分钟,最后小周的血还是浸透了她半件白大褂。
"仁爱医院负西层的铁门。"她突然把照片摞齐,指腹擦过小周嘴角的笑,"但李强说的'地下室'可能是幌子。"她从医疗箱夹层抽出张泛黄的图纸,边角印着"931军工","我托同学查了,仁爱医院十年前是军工厂改造的,地下有五条战备通道。
负西层那扇铁门,其实通着老厂区的废弃车间。"
我捏着照片的手紧了紧。
三年前在缅北雨林,小周替我挡了颗流弹,当时他说"林队,等回国我请你吃锅包肉",现在照片上他穿着病号服,眼睛却像蒙了层灰。
"几点?"我问。
"凌晨两点。"她把图纸摊在台阶上,用碘伏棉签点着废置车间的位置,"老厂区围墙东南角有个狗洞,我上周去义诊时踩过点。"月光照在她发梢,我看见她耳后新添的淡青——大概是刚才报警时被人推搡的。
"你留下。"我按住她要收图纸的手。
她抬头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三年前在雨林,你说'军医也是战斗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