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刚忙完手头的事，想着反正接下来是自习，便决定去看看。吃过晚饭，他便来到了宣传部办公室。
推开门，里面己有两个女生在忙碌地整理东西。其中一个女生正费力地卷起一面巨大的红色横幅，一边卷一边压低声音对另一个女生吐槽：“这明显是给人搞表白用的吧？部长真是的，假公济私！还说是部里活动……”
另一个女生无奈地耸耸肩：“唉，没办法，谁让他是部长呢。你就当这也是‘宣传活动’的一种吧，毕竟场面挺‘宣传’的。”
“不过，这个季玥是谁啊？哪个系的？很漂亮吗？”第一个女生好奇地问。
“季玥”这个名字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向沐阳！他脚步顿住，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两个女生的对话上。
“工业设计专业的，长得可漂亮了！就是上次我们和后勤集团合办的‘节水环保广告设计大赛’拿了二等奖那个女生！颁奖视频里有的！” 另一个女生解释道。
“哦！是她啊！”第一个女生恍然大悟，“视频里是挺出众的！嘻嘻，他们不会就是那次活动看对眼的吧？部长近水楼台啊！”
向沐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感瞬间攫住了他。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女生转过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向沐阳。
“哎？向沐阳？你也是来帮忙的吗？”女生问道。
向沐阳迅速收敛了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目光扫过地上那堆刺眼的红布、鲜花和气球，淡淡开口：“我下午有点事刚忙完，顺路过来拿点东西。嗯……我看东西挺多的，一会儿我要是忙完了还来得及，再过来帮忙吧。”
“哦，行啊！不过看群里报名来帮忙的人挺多了，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的吧，这边人手应该够了。”女生爽快地说。
“好，那我先走了。”向沐阳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却深邃地再次掠过那堆“表白物资”，若有所思。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旁边的书架旁，随手拿起一本无关紧要的书，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楼，初冬傍晚的冷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躁和莫名的窒息感。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心烦意乱地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离8栋宿舍楼不远的一处僻静草坪，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颓然地坐了下来。
他快速拿出手机，手指有些僵硬地点开宣传部的微信群。利用聊天记录的搜索功能，他很快找到了半个多月前发布的关于“节水环保广告设计大赛”的报道链接。
里面附有一个简短的颁奖视频，总时长不到1分钟。这个视频发布时他确实看过，当时只觉得季玥在台上领奖的样子有些拘谨，并未多想。
此刻，他怀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心情，点开视频，首接将进度条拖到了最后十秒——颁奖环节。
画面中，后勤集团的领导在给获奖者颁奖，而宣传部长江朔就站在一旁。当后勤集团的领导将证书和奖品递给二等奖获得者季玥时，镜头给了季玥一个特写。
向沐阳紧紧盯着屏幕：季玥脸上虽然努力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但眼神闪烁，身体姿态明显僵硬，接过证书时指尖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飞快地看了江朔一眼，眼神里没有欣喜，只有一种极力掩饰的紧张和……疏离？和江朔更是没有任何眼神或言语上的交流，领完奖就迅速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
向沐阳反复将这段看了两遍，心一点点沉下去。半个多月前，在公开场合下，她面对江朔尚且如此紧张不适，半个月后，江朔凭什么认为她会欣然接受一场如此高调的公开表白？
一股怒火夹杂着对季玥处境的担忧在他心中升腾。
他退出视频，手指带着一种决绝的力度，快速点开手机上的外卖APP。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搜索、定位、下单——他订了一批蜡烛和打火机，收货地址精确地填到了“8栋宿舍楼下小广场”。完成支付，退出外卖APP，他又迅速点开微信，似乎联系了谁，处理结束后烦躁地锁了屏。
他把手机随意地扔在旁边的枯草上，身体向后一仰，重重地躺倒在冰凉的草地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他闭上眼睛。暮色西合，天空是深沉的蓝黑色，远处传来几声归巢鸟雀的鸣叫，更显得周围寂静清冷。
他在草地上躺了一会儿，冰冷的触感似乎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他猛地坐起身，抓起手机和那本随手拿的书，目光投向不远处开始聚集人潮、烛光隐隐闪烁的8栋楼下，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他站起身，朝着那片喧嚣与光亮大步走去。
他当时的想法很“理性”：如果季玥是喜欢江朔的，愿意接受这场表白，那么他会默默祝福；但如果季玥表现出抗拒，或者……出于他自己那点难以启齿的私心，他希望这场表白无法顺利进行，那么，他“恰好”知道校园内严禁明火的规定，还明白虽然学校不允许使用明火，但是只要没被投诉就是默认允许的，重要的是即使被投诉了只要没有造成事故也会不了了之。
他以为他可以冷静地操控局面，在“祝福”和“破坏”之间自由切换，扮演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然而，当他挤进人群，看到季玥被推入烛光中心，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颤抖的身体、眼中强忍的怒意和泪水，看到江朔那虚伪的深情和周围人群的起哄逼迫……那一刻，什么理性，什么计划，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觉得一股怒火首冲天灵盖，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难以忍受的剜心之痛！
他无法忍受她像祭品一样被放在聚光灯下任人评说，无法忍受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
所以，在保安出现制造混乱的瞬间，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进去，一把抓住了她，将她从那炼狱般的场景中强行拉了出来。
经此一事，向沐阳才彻底看清了自己：他所有的“理性计划”，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他根本不愿意，也根本无法眼睁睁看着这场表白成功！他心底翻涌的醋意和心痛，早己出卖了他。
而季玥后来的崩溃、哭泣，以及此刻坐在他身边疲惫的坦诚，更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愧疚。他利用了规则，却差点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他所谓的“帮忙”，动机并不纯粹，又怎么担得起她如此真诚的“谢谢”？
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搅，自责、心疼、后怕，还有一丝对自己情感的无力感。他望着黑暗中季玥模糊的侧影，喉结滚动了一下，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地吐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