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世界当该溜子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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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篇--未被寄出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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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在异世界当该溜子的那些年
作者:
卧寺拾竹
本章字数:
5178
更新时间:
2025-07-07

伯爵夫人的茶会。

花园里衣香鬓影,笑语喧哗。

贵妇们摇着扇子,谈论着最新的时装和流言。

我抱着琴,坐在爬满紫藤的花架下,心不在焉地弹着舒缓的背景音乐,目光在人群中漫不经心地搜寻着。

她果然在,也依旧坐在角落。

阳光透过藤叶的缝隙,在她银灰色的裙摆上投下光斑。

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尖叫。

就是现在,把诗给她。

哪怕只是递过去,然后立刻逃开也可以。

贵妇们被伯爵夫人那会学舌的琉璃鸟吸引了注意力,发出一阵夸张的惊呼和欢笑。

人群朝那边涌去,她所在的角落也瞬间空了出来。

阳光正好落在那张椅子旁。

我的身体先于思考动了。

几乎是踉跄着,我抱着琴,绕过花架,朝那个角落冲去。

我的心跳快得要炸开。

我的手心紧攥着那张叠好的羊皮纸。

明明只几步的距离,于我却像隔着刀山火海。

我能看清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

我能看清她搁在膝上,纤细而苍白的手指。

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极淡的清冽气息。

我站在她面前。

我的阴影笼罩了她。

她终于抬起眼。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看向我。

平静,无波。

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淡淡的询问。

我张了张嘴。

但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些准备好的说辞,那些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的笨拙开场白,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在她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我只觉得自己像个误闯神殿的,满身泥泞的乞丐。

卑微,可笑,无所遁形。

我猛地低下头。

慌乱中,我几乎是粗暴地将那张叠好的羊皮纸塞到她手边的空茶杯下。

动作僵硬得有些好笑。

“给……给您!”

我转身就跑。

期间还无意地撞到了旁边有个侍者的托盘,不出意外地引来了几道诧异的目光。

但此刻我什么都顾不上,我只想逃离那束平静的注视。

逃离那几乎将我烧出骨血的羞耻和恐慌。

*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琴歪倒在脚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脸颊滚烫。

我做了什么?

我把那堆词不达意,充满痴心妄想的破烂诗稿,塞给了她?

像一个最愚蠢,最鲁莽的傻瓜。

她一定会看。

然后呢?

她会怎么想?

大概会觉得荒谬,或者厌烦?

静默塔的学者,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在宴会上卖唱的吟游诗人写的情诗?

我捂住发烫的脸,掩饰住发酸的眼眶。

杂物间里光线昏暗,只有门缝下透进一丝微光。

空气里有灰尘和旧木头的味道。

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

那时我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漫长。

外面花园里的喧闹渐渐平息,茶会也应该结束了。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不行。

不能让她看到。

不能让她被那些拙劣的词句冒犯。

我要拿回来。

*

暮色西合,花园里点起了风灯。

我慌不择路在花径小道上狂奔。

心跳声在寂静的黄昏里格外清晰。

我迷路了。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大了。

但却好像又太小了。

容不下我的身影,也更容不下我暗处发芽的情感。

徘徊许久,我终于又跑回那个角落,可紫藤花架下空无一人。

只有那张她坐过的高背椅,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椅子上空无一物。

晚风又吹过,花串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也像一声声悠长的叹息。

我僵在原地。

浑身的热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凉。

她拿走了?

还是…被风吹走了?

又或是被路过的仆人当垃圾收走了?

我不知道。

但唯一确定的是,它消失了。

连同我那点卑微的,兵荒马乱的念想。

一起消失了。

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

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

第二天清晨。

我在花园东侧的鸢尾花圃旁偶遇了她。

我站在小径的另一头,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上。

她走近了。

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身上。

没有厌恶。

没有嘲笑。

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分明和第一次在宴会上瞥过我时一模一样。

漠然。

纯粹。

仿佛昨日那张被慌乱塞去的纸从未存在过。

她从我身边走过。

带着那股熟悉的的气息与我擦肩而过。

没有停留,没有言语,甚至没有任何停顿。

我站在原地,抱着冰冷的琴。

晨风吹过,鸢尾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露珠从叶片上滚落,砸进泥土里,悄无声息。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

照亮了花圃,照亮了小径,照亮了整个世界,却照不进我的心口。

那片兵荒马乱。

那片隐秘的仰望。

那些笨拙写下的诗行。

都在她平静无波的目光里无声地落幕了。

*

伯爵府的日子到头了。

东风又起,催着我离开。

收拾行囊时,我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花园深处,玻璃长廊下,那丛夜影蔷薇开得正好。

但我再也没见过她。

那个艾莉诺小姐。

那张消失的羊皮纸,那段在伯爵府的一段时光,成了我心里隐蔽的一道疤。

偶尔触碰,依旧酸涩。

后来,我遇到了精灵,经历了生死。

再后来,我抱着残破的琴,回到了蕈光村。

带着一身风尘,和那些未曾得到回应的满腹诗句。

暖光亭的壁炉很暖。

火光跳跃着,映着粗糙的木桌。

我抓起一张纸,劣质的,带着毛边。

墨水敞开了口,笔尖蘸上了墨。

那些在心里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的词句,终于挣脱了束缚,汹涌地流淌出来。

我写她的眉眼。

写她的温度。

写她的一颦一笑。

写她的一丝一毫。

墨迹未干。

我拿起纸,对着跳跃的炉火看了很久。

最终我将它轻轻折起,没有放进信封,没有写上名字。

只是将它投进了燃烧的壁炉,橘红的火舌瞬间舔舐上来。

洁白的纸张变得边缘卷曲,焦黑。

那些墨写的词句,那些笨拙的心事,在炽热中迅速变暗,最终化为灰烬。

一缕黑烟升起。

再消散在暖光亭带着烟火气的空气里。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火光映着我沉默的脸,温暖又有些刺眼。

心意到了,即使笨拙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多年后,暖光亭的壁炉烧得正旺,木柴噼啪作响,驱散着森林深处带来的寒意。

莉莎哼着不成调的歌,搅动着锅里香气西溢的炖肉汤。

三个年轻的孩子围坐在柜台边,捧着热汤,脸上带着疲惫和暖意。

“看着你们,我突然想起……老巴尔年轻那会儿。”

“他啊,是大陆上响当当的吟游诗人,琴弹得好,嗓子更好,走到哪儿都有一群姑娘追着听,那叫一个风光。”

不过呢,咱们这位被缪斯眷顾的诗人,却在一个身影前,第一次感到了语言的贫瘠……

-未被寄出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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