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暮光镇浸染成一幅褪色的老照片。林夏蜷缩在37号公寓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午后在市政厅的遭遇像团乱麻缠绕在心头，镇长展示的那张照片，以及陈墨临走时留下的警告——"别试图改变循环"，都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床头闹钟指向23:45。林夏突然翻身坐起，透过窗帘缝隙，她看见街对面的古董店亮起暖黄灯光。程述白的身影在橱窗后若隐若现，正专注地擦拭着什么。她鬼使神差地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潮湿的夜风裹挟着海腥味扑面而来。林夏裹紧外套，踩着石板路走向古董店。橱窗里陈列的怀表在灯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其中最显眼的那枚鎏金怀表，表盘上刻着缠绕的藤蔓图案，与她左肩的蝴蝶胎记竟有几分相似。
"这么晚了，林小姐是来看表的？"
程述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林夏差点尖叫出声。他穿着深蓝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手中还握着块擦拭怀表的绒布。店内弥漫着檀香与皮革混合的气息，墙上挂着的座钟滴答作响，时间显示23:50。
"我......我只是路过。"林夏结结巴巴地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他手中的怀表吸引。那枚怀表的表盖边缘，隐约刻着"1937"的字样。
程述白轻笑一声，侧身让开："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他的眼神温柔，却带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意味，"有些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店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董钟表，齿轮转动的声音此起彼伏。程述白走到展示柜前，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鎏金怀表："这是我最珍贵的收藏。"他将怀表放在天鹅绒垫上，"你看它的镜面。"
林夏凑近细看，怀表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的不再是她现在的模样，而是头戴凤冠、身着嫁衣的女子。那女子的面容与她一模一样，左肩的蝴蝶胎记在嫁衣的映衬下格外醒目。更诡异的是，怀表指针开始逆向飞转，发出齿轮错位的刺耳声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夏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展示柜。玻璃柜门晃动，里面陈列的怀表纷纷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程述白脸色凝重，伸手去扣上表盖："别看！"但己经太迟了，林夏瞥见镜面缝隙里，自己左肩的胎记正在渗血，暗红的液体顺着锁骨滴落在衣襟上。
"每次循环，这块表都会提前预知你的命运。"程述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1937年，第一个林夏戴着凤冠死去；1949年，第二个林夏穿着学生制服坠楼......而现在，是第37次循环。"
林夏的双腿发软，扶住柜台才勉强站稳："你在说什么？循环？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程述白将怀表放回原处，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泛黄的照片，"这是1937年的婚礼照片，照片里的新娘......"他将照片翻转，背面用朱砂写着"林夏 第一任"。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照片里的新娘确实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而站在她身边的新郎，赫然是穿着民国长衫的程述白。
"每12年，暮光镇就会重置一次。"程述白走到落地镜前，镜中的倒影却穿着长袍马褂，"所有人都会带着记忆重生，除了......"他转身看向林夏，"除了每次循环出现的新变量——你。"
窗外突然响起闷雷，暴雨倾盆而下。林夏望着雨幕中扭曲的街景，想起咖啡师、房东、镇长，他们对她的熟悉，那些莫名契合的喜好，原来都不是巧合。
"为什么是我？"她的声音颤抖，"我到底是什么？"
程述白正要开口，店门突然被撞开。陈墨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眼神阴鸷："程述白，你又在蛊惑她？"他手中的手电筒扫过林夏，光束在她左肩胎记上停留片刻，"镇长说过，不该让她知道得太多。"
程述白挡在林夏身前："陈墨，这次循环己经出现异常，你以为还能瞒得住？"他的语气带着警告，"怀表的指针在顺时针转动，这是前所未有的。"
陈墨冷笑一声，掏出市政厅的门禁卡："异常就该被修正。林小姐，跟我回市政厅，我们需要对你做些检测。"
林夏下意识抓住程述白的衣袖。她能感觉到他手臂紧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就在这时，墙上的座钟突然发出刺耳的报时声，23:59。
"别动！"程述白突然将林夏拽到身后，同时举起那枚鎏金怀表。怀表镜面再次泛起涟漪，这次映出的是陈墨举着手术刀的画面，而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浑身是血的自己。
陈墨的脸色骤变，猛地扑向怀表："你竟敢......"他的话音未落，整个古董店突然剧烈晃动，墙上的钟表纷纷坠落，齿轮零件散了一地。
林夏被程述白护在怀中，却看见他后颈浮现出淡蓝色的数字——∞。而陈墨的后颈，同样的位置，闪烁着猩红的"36"。
"走！"程述白拉起她冲向后门，"去图书馆找苏芮！她能解释一切！"
雨越下越大，两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林夏能感觉到左肩胎记灼烧般的疼痛，而更令她恐惧的是，每当闪电划过，她都能在程述白的影子里，看到另一个穿着长袍的自己。
图书馆的铁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灯光。程述白推开大门，潮湿的纸张气息扑面而来。苏芮站在书架前，手中拿着本厚重的笔记本，封皮上写着"循环观测记录"。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苏芮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程述白手中的怀表，"第37次循环的变数己经产生，怀表的预言开始失控了。"
她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画满复杂的图表和公式，还有36张照片，每张照片里都有个与林夏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这些都是过去的你。"苏芮指着照片，"每次循环，你都会以不同的身份死去，而你的死亡，是维持循环的关键。"
林夏只觉得一阵眩晕："所以我是......祭品？"
"可以这么说。"苏芮合上笔记本，"但这次不同，程述白打破了规则。他的情感干扰了循环，怀表的指针开始顺时针转动，意味着......"她看向窗外的暴雨，"意味着我们可能正在走向真正的终结。"
陈墨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或者说，新的开始。"他举着电击枪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镇长决定启动B计划，既然无法控制变数，那就彻底清除。"
程述白将林夏护在身后，举起怀表："你们不能这么做！如果杀死她，整个循环都会崩溃，你们也会消失！"
陈墨冷笑："消失总比永远被困在这该死的循环里强！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苏芮突然按下书架上的暗格。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通往地下室的阶梯。"快下去！"她将笔记本塞进林夏手中，"地下室有你需要的答案！"
程述白拽着林夏冲下楼梯，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地下室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林夏打开手电筒，光束照亮墙上的玻璃展柜——里面整齐排列着36只蝴蝶标本，每只翅膀上都用朱砂写着她不同字迹的签名。
而最显眼的那只玻璃展柜里，蝴蝶翅膀内侧，赫然浮现出她今早尚未完成的设计稿草图。林夏浑身发冷，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镇民都对她如此熟悉——在这个被时间囚禁的小镇，她的命运早己被书写了36次。
"林夏！"程述白的声音带着焦急，"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林夏握紧苏芮给的笔记本，抬头看向地下室深处。黑暗中，有个发光的茧状物体若隐若现，发出微弱的心跳声。她知道，那才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当陈墨的脚步声逼近地下室时，林夏做了个决定。她转身对程述白说："把怀表给我。"她的眼神坚定，"这次，我要自己决定命运。"
程述白犹豫片刻，将怀表递到她手中。林夏握紧怀表，表盘上的藤蔓图案突然发出蓝光，与她左肩的胎记产生共鸣。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无数个自己，在不同的时空里，重复着相同的命运。
而这一次，她要打破循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