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VIP病房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阳光斑驳地洒在病床上。我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吸管递到父亲嘴边："爸，喝点水。"
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杯子。这双曾经能画出绝世佳作的手，如今骨节嶙峋，布满针眼。我的喉咙发紧，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小白..."父亲喝了两口就摇头，声音像砂纸摩擦般嘶哑，"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让我鼻头一酸。该怎么说呢？说我被抹去记忆在福利院长大？说我被当成实验品又差点成为商业联姻的牺牲品？还是说我阴差阳错嫁给了仇人的儿子？
"挺好的。"我握住他枯瘦的手，挤出微笑，"我现在是季太太了，您很快就会好起来，到时候..."
"季太太？"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变得煞白，"季...予辰？"
我连忙按铃叫医生："爸，您别激动！"
"他...他知道你是谁吗？"父亲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知道啊，我是苏..."我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等等，您是说...我的真实身份？"
父亲的眼神变得复杂，有痛苦，有犹豫，还有...恐惧？正当我想追问时，病房门被推开，季予辰带着医生走了进来。
"楚先生今天气色好多了。"医生笑着检查监护仪，"各项指标都在恢复。"
季予辰站到我身后，双手搭在我肩上："爸，感觉怎么样？"
这个称呼让父亲浑身一颤。他看向季予辰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季...总。"父亲生硬地回应，"多谢...关心。"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医生识趣地检查完就离开了，留下我们三人沉默相对。
"我去买点水果。"我站起身，想给父子俩独处的时间——虽然这个"父子"关系现在复杂得令人头疼。
"别走！"父亲突然喊住我，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放缓语气，"我...我想和你说说话。"
季予辰的手机适时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公司的事，我出去接一下。你们聊。"
门关上后，父亲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这反应太奇怪了，难道他...怕季予辰？
"爸，怎么了？"我坐回床边，"您和予辰之间..."
"他知道你母亲是谁吗？"父亲打断我，声音压得极低。
"不知道吧...我没提过。"我摇头，"我连母亲叫什么都是第一次听说。"
父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林语嫣...你母亲叫林语嫣。"
林语嫣。我在心里默念这个美丽的名字，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的母亲，不是不要我，而是用生命保护了我。
"爸，您刚才为什么那样看予辰？"我轻声问，"他和他父亲不一样..."
"你怎么确定？"父亲苦笑，"季家人...太会伪装了。"
我正想反驳，父亲突然从枕头下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塞给我："藏好！别让任何人看到，尤其是季家人！"
纸条入手冰凉，像是某种金属。我趁俯身抱他的机会，迅速将它塞进内衣里。
"爸..."
"记住，小白。"父亲在我耳边用气音说，"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包括...你丈夫。"
我的心猛地一沉。还没等我追问，病房门又被推开，季予辰走了进来："董事会那边..."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在我和父亲之间扫了一圈。空气瞬间凝固，我后背渗出冷汗——他察觉到什么了吗？
"怎么了？"我强作镇定地问。
季予辰的眼神柔和下来："没什么。董事会想见你，关于设立受害者基金的事。"
"现在？"
"不急，明天也行。"他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搂住我的腰，"爸需要休息，我们先去吃午饭？"
父亲的目光落在他搂着我的手上，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最终他闭上眼睛："去吧...我累了。"
走出病房，季予辰的手立刻收紧了："你父亲跟你说什么了？"
"就问了问我这些年的生活。"我佯装轻松，"怎么了？"
"没什么。"他松开手，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我多心了...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我心跳加速——季予辰太敏锐了！那张纸条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父亲要我防着他？
......
回到季宅，我借口泡澡躲进了浴室。锁好门后，我颤抖着取出那张纸条——原来是一张微型SD卡！这么小的东西，父亲是怎么弄到的？
我把它塞进防水手机套，打开淋浴掩盖声音，然后插入手机。卡里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我灵机一动，输入母亲的生日：19780521。
文件夹打开了，里面是一段模糊的视频。画面中，一个穿白大褂的美丽女人——我的母亲！——正在对镜头说话：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己经不在了。'晨曦'项目的真相远比表面可怕。季明远（季父）不是主谋，他背后还有..."
突然，画面剧烈晃动，传来撞门声和尖叫。视频最后定格在母亲惊恐的面容上，背景里有个模糊的人影举起了什么...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这段视频是母亲的遗言！而她提到的"背后的人"是谁？为什么父亲要我防着季予辰？
"宛白？"浴室门被敲响，季予辰的声音传来，"你洗了很久，没事吧？"
"马上好！"我慌忙退出视频，把SD卡藏进洗发水瓶里。
走出浴室时，我努力控制着表情，但季予辰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你脸色很差。"
"可能是饿了。"我避开他的目光，"午饭好了吗？"
餐桌上，我食不知味地戳着沙拉，脑海里全是那段视频。母亲想说什么？那个模糊的人影是谁？季予辰真的知道些什么吗？
"宛白。"季予辰突然放下刀叉，"你有事瞒着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没、没有啊。"
"从医院回来你就心不在焉。"他眯起眼睛，"你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他的语气依然温柔，但眼神锐利得像能看穿我的灵魂。我该说实话吗？万一他真的...
"他说..."我急中生智，"他担心你会像你父亲一样伤害我。"
季予辰的表情瞬间软化，甚至带着几分愧疚："我理解他的顾虑。但我会用时间证明，我和父亲不一样。"
他走过来单膝跪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宛白，我发誓会用生命保护你。你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他的眼神真挚得让我心碎。我在干什么？竟然怀疑这个为我挡子弹的男人？可母亲的视频...
"我知道。"我俯身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头，"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他轻轻抚摸我的长发："我让周岩去查你母亲的事了，很快会有消息。"
我身体一僵——他也在查母亲？是巧合还是...
......
深夜，确认季予辰睡熟后，我悄悄拿出SD卡，用书房电脑再次查看那段视频。这次我放大了最后几帧，那个模糊的人影...袖口似乎有个独特的袖扣，形状像一片枫叶。
这个袖扣我见过！在季家老宅的相册里！我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从书架上取下那本积灰的相册。
翻到中间一页，我的血液瞬间凝固——照片上的年轻季父旁边站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的袖扣正是枫叶形状！照片标注是："与挚友周文瀚，1995年"。
周文瀚？这个名字好熟悉...等等，林小雨的主治医生不就姓周吗？周明远！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正想继续查，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我慌忙合上相册，但己经来不及了——季予辰站在书房门口，睡袍微敞，眼神清明得不像刚睡醒的人。
"睡不着？"他缓步走近，目光扫过我手中的相册。
"嗯，想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我强作镇定，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
他接过相册，随意翻了几页："这是周叔叔，父亲的老朋友，现在是医学泰斗。"
"你们...还有联系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很少。"他合上相册，"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
"就是好奇..."我假装打哈欠，"好困，回去睡吧？"
季予辰没有动，而是深深地看着我："宛白，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相信我。"
他的眼神太透彻，仿佛己经看穿我所有秘密。我该告诉他SD卡的事吗？但如果周文瀚真和母亲的死有关，而季予辰又和他有联系...
"我知道。"我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走吧，睡觉。"
躺在床上，我背对着季予辰，假装入睡，实际上每个毛孔都在警惕。他的手臂环住我的腰，温热的胸膛贴在我后背，呼吸平稳而规律。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鬼使神差地，我跟着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悄悄靠近虚掩的书房门。
"...确定是她？"季予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周叔知道了吗？"
一阵沉默后，他又说："先别打草惊蛇...对，尤其是林小雨那边..."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他在说谁？我吗？为什么要防着林小雨？
"DNA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季予辰继续问，"...好，尽快。"
DNA？他们在检测谁的DNA？我下意识后退，却不小心踢到了门边的装饰花瓶！
"谁？"季予辰厉声喝道。
我转身就跑，冲回卧室跳上床，用被子蒙住头装睡。几秒钟后，卧室门被推开，季予辰的脚步声停在床边。
"宛白？"他轻声唤道。
我假装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嗯？怎么了？"
他静静地看了我几秒，最终摇摇头："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睡吧。"
重新躺下后，我们背对背，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这一夜，我第一次在季予辰身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那个周文瀚和母亲的死有什么关系？而我...究竟还能相信谁？
......
第二天一早，季予辰己经去公司了。床头柜上留着便签：「紧急会议，晚上见。爱你。」
爱？这个字眼现在让我心头发苦。我拿出藏在枕头下的SD卡，决定去找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林小雨。
军区医院戒备森严，幸好季予辰之前给了我通行证。林小雨的病房在顶层，门口站着两个保镖——是季予辰安排的"保护"还是"监视"？
"夫人！"保镖看到我有些意外，"季总说您今天不过来的..."
"临时决定的。"我微笑着递上果篮，"小雨怎么样了？"
"恢复得不错，但医生嘱咐静养..."
"我就看一眼。"我不由分说推开门，"五分钟就好。"
病房里，林小雨正靠在窗边看书，阳光给她苍白的脸镀了层金边。看到我，她眼睛一亮，随即警觉地看了眼门口。
"感觉怎么样？"我故意大声问，同时快步走到她身边，用身体挡住监控摄像头。
"好多了。"她压低声音，"你看了吗？"
我微不可见地点头，从内衣里摸出SD卡塞到她手中："最后那个人影，袖扣是枫叶形状..."
"周文瀚！"她瞳孔骤缩，"果然是他！"
"你认识？"我惊讶地问。
"季氏的首席科学家，'晨曦'项目的实际负责人。"她咬牙切齿，"也是...下令处决我妹妹的人。"
我倒吸一口冷气："处决？不是自杀？"
"根本不是跳楼！"林小雨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雨晴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晨曦'不是治疗药物，而是基因武器！他们给她注射过量药物制造幻觉，然后...推了下去。"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所以季予辰说他妹妹是"意外"是在撒谎？他早就知道真相？
"还有更可怕的。"林小雨凑到我耳边，"他们选中我们这些孩子做实验，不是随机的...我们都有特殊基因标记。"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刚要解释，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我和林小雨迅速分开，但己经晚了——季予辰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予辰？"我强装镇定，"你不是在开会吗？"
"取消了。"他缓步走近，目光在我和林小雨之间扫视，"你们在聊什么这么...投入？"
"就问问她的伤势。"我站起身，挡在林小雨前面，"我们走吧，别打扰她休息。"
季予辰没有动，而是看向林小雨："林小姐，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林小雨的表情瞬间变得苍白："记、记得。"
"什么约定？"我疑惑地问。
"没什么。"季予辰突然揽住我的腰，力道大得惊人，"回家吧，宛白。我们...需要谈谈。"
他的语气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这一刻，我意识到——风暴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