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谣林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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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 章 牛棚坍塌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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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黄土谣林砚秋
作者:
砚秋林
本章字数:
11534
更新时间:
2025-07-06

第十章 《牛棚坍塌的夜》

第一节 檐水线与土坯酥

老倔摸黑给牛添草时,檐水线砸在牛棚顶上,像无数根针在扎。老牛卧在干草堆里,尾巴扫着墙根的土坯,土坯被雨水泡得酥软,掉下来的泥块砸在牛槽里,惊得它打了个响鼻。

"老黄,"他划亮火柴,看见牛棚梁木上的霉斑,"这雨下得邪乎。"火柴光映出老牛眼角的泪,混着雨水顺着牛毛往下淌。改花在窑洞里喊:"爹,牛棚漏得厉害不?"话音未落,一块土坯"啪"地掉在牛槽里,碎成齑粉。

建国披着蓑衣冲进牛棚,蓑衣上的泥点溅在老倔裤腿上。"爹,"他抹了把脸,雨水顺着指缝往下滴,"西墙根的土坯都鼓了!"老倔蹲下来摸墙根,手指一戳就是个洞,泥水顺着洞眼往外冒,带着股朽木味。

王满仓的咳嗽声在院门外响起,像破锣在敲。"建国哥,老倔叔,"他缩在门楼下,算盘珠子在怀里晃得哗啦响,"村西头的窑洞塌了三间......"老倔没抬头,只是往牛槽里添草:"知道了。"建国踢了踢墙根的土坯,土坯碎成泥饼。

老牛突然站起来,前蹄刨着地面,泥水渗进蹄缝里。老倔看着牛棚倾斜的梁木,想起五八年大炼钢铁时,这牛棚被拆了一半去砌炼钢炉,后来用朽木随便搭了搭。现在雨水一泡,朽木味更浓了,像埋在地下多年的棺材。

第二节 梁木响与牛蹄滑

梁木发出"咯吱"声时,老倔正给老牛解缰绳。建国举着马灯冲进来,灯芯爆着火星:"爹!快出去!"老倔刚解开缰绳,就听见"咔嚓"一声,一根梁木砸在牛槽上,槽里的草被砸得飞溅。

老牛受惊,前蹄打滑,差点摔倒。老倔拽着缰绳往后退,建国抢上来帮忙,蓑衣被梁木勾住,扯下大片棕毛。"建国,"老倔喊,"先牵牛!"建国没应声,只是用肩膀扛着倾斜的梁木,雨水顺着梁木流进他衣领。

墙根的土坯成片往下掉,泥水在牛棚里漫过脚踝。老倔拽着老牛往门口挪,牛蹄在泥水里打滑,每走一步都要挣扎。建国突然喊:"爹!快走!"老倔回头看见又一根梁木断裂,带着瓦片砸下来,建国把他猛地推开,自己却被梁木压在下面。

"建国!"老倔扑过去,梁木压在建国右腿上,裤腿被划开道大口子,血混着泥水往下淌。老牛在门口哞叫,尾巴扫着门框上的泥。老倔想搬梁木,手却使不上劲,雨水打在他脸上,让他睁不开眼。

王满仓在门外喊:"老倔叔!建国哥!"老倔没应声,只是用手扒拉梁木上的瓦片,指甲缝里全是泥。建国咬着牙说:"爹,别管我,先牵牛......"老倔看着他苍白的脸,突然觉得这牛棚的梁木,跟他心里的坎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第三节 泥水里的血与梁木缝

老倔用撬棍撬梁木时,撬棍打滑,砸在建国腿上。建国闷哼一声,汗水混着雨水流进眼里。"忍着点!"老倔的声音发颤,撬棍再次插入梁木缝,木头发出"吱呀"声。

老牛在门口转圈圈,蹄子踩在泥水里,发出"噗噗"声。王满仓冲进牛棚,算盘珠子上全是泥:"我来!"他接过撬棍,憋足劲一撬,梁木松动了寸许。老倔趁机把建国往出拽,建国的裤腿粘在梁木上,撕开时带出片皮肉。

"血!"王满仓叫了一声,建国的血滴在泥水里,像撒了把红漆。老倔用蓑衣擦他的伤口,看见伤口翻着肉,像被老鼠啃过的馍。建国喘着气说:"爹,牛......"老倔没理他,只是把他的腿抱在怀里,像抱小时候的建国。

梁木又往下沉了沉,溅起的泥水打在老倔脸上。他想起建国小时候摔断胳膊,也是这样抱着,只是那时天没下雨,心里没这么慌。老牛突然用头撞门,门轴发出"吱呀"声,像是在哭。

王满仓的撬棍断了,断口处露出白茬。"老倔叔,"他扔了撬棍,"只能先把牛牵出去......"老倔看着建国的腿,又看看挣扎的老牛,突然觉得这泥水里的血,跟梁木缝里的雨一样,流个不停,堵不住。

第西节 牛嘶吼与骨裂声

老牛嘶吼着撞门时,门框终于松动了。老倔把建国交给王满仓,转身去牵牛,牛缰绳在泥水里泡得发胀,像条毒蛇。"老黄,"他拍着牛脖子,"出去!"老牛甩着尾巴冲出门,蹄子在泥地里踏出深坑。

"爹!"建国突然喊,老倔回头看见梁木彻底塌了,碎木片溅在建国腿上。他冲回去时,建国的腿卡在梁木缝里,骨头发出"咔嚓"声。"别动!"老倔按住他,手心里全是汗。王满仓在一旁搓手,算盘珠子掉了两颗,滚进泥里。

雨越下越大,牛棚的废墟冒起白烟,像在烧火。老倔用手扒拉建国腿上的碎木,指甲掉了一片,他没觉得疼,只是想着建国小时候骑在牛背上,唱着跑调的秦腔,现在却被压在牛棚下。

建国突然抓住他的手:"爹,我听见牛......"老倔侧耳听,老牛在院门外哞叫,声音嘶哑,像在哭。他看着建国腿上的血,血把泥水染成暗红,想起二蛋没了那天,也是这样的颜色。

王满仓突然说:"老倔叔,我去叫人!"老倔没理他,只是用肩膀扛住梁木,建国趁机把腿抽出来,疼得浑身发抖。老倔抱着他的腿,感觉骨头茬子硌着手,心里一阵发紧,这骨裂声,比牛的嘶吼还让他心慌。

第五节 背与被背的泥路

老倔背着建国往家走时,泥水没到膝盖。建国趴在他背上,喘气喷在他后颈上,热乎乎的。"爹,"他声音很轻,"放我下来......"老倔没停,只是把他往上托了托,建国的血渗进他的褂子,像片湿土。

老牛在身后哞叫,蹄子踩在泥里,发出"噗噗"声。王满仓举着马灯在前面照,灯光在泥水里晃悠,像个鬼火。老倔看着自己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想起小时候背建国去看病,也是这样的路,只是那时建国轻,现在重了,压得他腰弯得像张弓。

"爹,"建国突然说,"牛棚......"老倔打断他:"别说了。"建国的头靠在他肩上,滚烫的。老倔想起建国当生产队长那天,也是这样的雨,他站在台上讲话,声音洪亮,现在却在他背上,像个孩子。

路过坍塌的牛棚时,老倔听见梁木下的积水声,像有人在哭。建国的血滴在泥路上,和他的脚印混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的。老牛跟在后面,尾巴扫着他的裤腿,泥水溅在他脚踝上。

王满仓的算盘声从前面传来,打得很慢,像在数步数。老倔看着前面的灯光,想起窑洞里的油灯,现在肯定也灭了,改花和秀英肯定在门口等着,心里一阵酸楚,这背与被背的泥路,怎么就这么长。

第六节 窑洞里的油灯与断骨

改花看见老倔背着建国时,油灯差点掉在地上。"建国!"她尖叫一声,油灯光照亮建国血肉模糊的腿。李秀英赶紧扶住老倔,老倔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快!铺炕!"老倔把建国放在炕上,炕席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改花撕开建国的裤腿,看见骨头茬子露在外面,"哇"地哭出来。李秀英端来热水,手在发抖,水盆晃得水洒了一地。

王满仓站在炕边,算盘珠子上的泥还没擦。"老倔叔,"他搓着手,"得找接骨的......"老倔没理他,只是用剪刀剪开建国的裤腿,剪刀尖在油灯下闪着光。建国疼得浑身抽搐,牙齿咬得炕沿"咯吱"响。

老倔想起祖传的接骨药,在牛棚废墟里。"秀英,"他说,"去牛棚......"李秀英没等他说完就跑出去,油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惊飞的鸟。改花用布擦建国的伤口,布上很快浸满了血。

建国突然抓住老倔的手:"爹,牛......"老倔看着他的眼睛,油灯在他瞳孔里晃悠。"知道了。"他说,声音很轻。建国的手松开了,头歪向一边,昏了过去。老倔摸了摸他的脉,跳得很快,像惊了的兔子。

第七节 牛棚废墟的药与泪

李秀英在牛棚废墟里扒药箱时,雨小了些。马灯放在泥水里,灯光照着坍塌的梁木,像具棺材。她用手扒拉碎木片,指甲缝里全是泥,突然触到个硬东西,是药箱的铜锁。

"找到了!"她喊了一声,药箱被梁木压着,铜锁变了形。老倔冲进来,手里拿着撬棍,撬棍上还沾着建国的血。"小心!"他把梁木撬开,药箱露出来,箱盖裂了道缝。

打开药箱,里面的药包全湿了,"李氏金疮药"的布包涨得像馒头。老倔拿起布包,药粉顺着裂缝往下掉,混着泥水。"完了......"他喃喃自语,想起爷爷传药时的话,"药不能沾生水"。

李秀英突然哭了:"爹,对不起......"老倔没理她,只是把湿药粉倒在手里,药粉成了糊状,像摊烂泥。他想起给老牛敷药时的牛粪,现在连烂泥都不如。牛在废墟外哞叫,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倔把糊药敷在建国伤口上,建国疼得哼了一声。改花在一旁掉泪,泪水滴在药糊上,把药糊冲开道沟。老倔看着药糊,又看看牛棚的废墟,突然觉得这药,跟牛棚一样,都塌了,救不了人,也救不了牛。

第八节 断骨疼与牛哞愁

建国醒来时,断骨处疼得他首冒冷汗。老倔坐在炕边,手里攥着根布条,布条上全是血。"爹,"建国声音沙哑,"牛......"老倔把布条递给他:"先忍着。"建国没接,只是盯着屋顶的漏雨处,雨水滴在炕席上,像谁在哭。

改花端来玉米糊糊,碗沿上沾着泥。"建国,喝点吧。"建国摇摇头,眼睛望着窗外,老牛还在哞叫,一声接一声,像在催命。老倔知道他在想牛,想坍塌的牛棚,想这断骨的疼,和牛的愁。

王满仓背着工分簿进来,算盘珠子少了三颗。"建国哥,"他低声说,"公社说牛棚算集体财产......"老倔瞪他一眼:"出去!"王满仓吓了一跳,退到门口,还是把话说完:"赔偿......按旧木料算......"

建国突然说:"爹,牛......"老倔打断他:"牛在。"建国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流出来,混着额头上的汗。老倔看着他的眼泪,想起他小时候摔疼了也哭,现在长大了,断了骨头也哭,只是这眼泪,比小时候的咸,带着血味。

老牛的哞叫声停了,外面传来王满仓的算盘声,打得很响,像在报丧。老倔走到窗边,看见老牛站在废墟前,尾巴垂着,像根烂草绳。他突然觉得,这断骨的疼,和牛的愁,都堆在他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第九节 牛归集体的话与沉默

老倔给建国换药时,药糊己经干结,粘在伤口上。建国疼得咬住嘴唇,嘴唇被咬出血。"忍忍,"老倔说,"快好了。"建国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老牛,老牛正在吃废墟里的烂草。

"建国,"老倔突然说,"那牛......归集体了吧。"建国猛地转过头,眼里带着惊讶。老倔不敢看他,只是盯着药糊上的血痂。"公社赔的木料钱,"他接着说,"够买头牛犊......"

建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改花在一旁缝补蓑衣,针脚穿过棕毛,发出"噗噗"声。李秀英抱着柴火进来,柴火上全是泥。屋里很静,只有建国的呼吸声,和窗外老牛的咀嚼声。

老倔把药布缠在建国腿上,布上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是从公社领的。建国突然抓住他的手,手心里全是汗。"爹,"他声音很轻,"我对不起......"老倔没让他说完,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拍老牛的脖子。

王满仓的算盘声又响了,这次打得很慢,像在数星星。老倔看着建国的眼睛,里面没有反驳,只有沉默,像窗外的老牛,默默地吃着烂草,接受了这坍塌的夜,和归集体的命。

第十节 坍塌的棚与不倒的心

牛棚的废墟在阳光下冒着热气,像座新坟。老倔用铁锹铲泥时,铁锹头碰到梁木,发出"当啷"声。建国拄着拐杖站在旁边,腿上的绷带在阳光下发白。

"爹,"他说,"我来吧。"老倔没理他,铁锹铲起的泥块砸在废墟上,溅起尘土。老牛站在一旁,尾巴扫着建国的裤腿。改花和李秀英在捡碎木片,木片上的红漆己经剥落,露出朽木。

王满仓背着工分簿走来,算盘珠子补了三颗新的,是塑料的。"老倔叔,建国哥,"他堆着笑脸,"公社的赔偿款......"老倔把铁锹往地上一插:"知道了。"建国看着废墟,突然说:"爹,咱搭个新棚吧。"

老倔没说话,只是看着老牛,老牛正在拱废墟里的草。他想起坍塌的那个夜,梁木砸下来的声音,建国推开他的手,还有那句"归集体"的话。现在棚塌了,可心没塌,就像这牛,虽然归了集体,可还在眼前晃悠。

李秀英捡起药箱的铜锁,锁上的"李"字被泥糊住了。老倔接过来擦了擦,"李"字露出来,像个伤疤。建国拄着拐杖走过来,手搭在老倔肩上,很重。老倔没动,只是看着废墟,想着新棚该怎么搭,才能经得住雨,经得住风,经得住这世事的坍塌。

第十一节 新棚基与旧牛绳

老倔夯新棚基时,夯锤砸在黄土上,发出"咚咚"声。建国坐在一旁编牛绳,绳子用的是新麻,带着草木味。"爹,"他说,"绳头得浸桐油。"老倔"嗯"了一声,夯锤砸在基石上,溅起的土沫子落在建国腿上。

改花端来绿豆汤,汤里漂着几片荷叶。"歇会儿吧。"老倔放下夯锤,接过碗,汤很烫,烫得他首吹气。建国编绳的手很巧,绳结打得又紧又圆,像老倔以前教他的那样。

王满仓扛着木料走来,木料是公社赔的,带着虫眼。"老倔叔,建国哥,"他放下木料,"这是最好的椽子......"老倔没看木料,只是盯着建国编的绳,绳头浸了桐油,像条黑蛇。

老牛在旁边吃草,尾巴甩得很欢。老倔想起坍塌的牛棚,想起梁木下的建国,突然觉得这新棚基,和旧牛绳,都带着过去的味,却又不一样了。建国把编好的绳递给老倔,绳上的桐油还没干,沾在老倔手上。

"爹,"建国说,"这绳,给老黄吧。"老倔接过绳,绳很沉,像条有分量的命。他把绳系在老牛脖子上,老牛甩了甩头,新绳擦过皮肤,发出"滋滋"声。老倔看着绳结,和建国编的一样圆,心里那块塌了的地方,好像也被这绳结,慢慢系上了。

第十二节 牛棚新与心路平

新牛棚搭好时,椽子上还留着虫眼。老倔在棚顶铺茅草,建国在下面递草,腿上的绷带己经拆了,走路还有点跛。"爹,"他说,"茅草得压实。"老倔"嗯"了一声,茅草落在棚顶上,发出"沙沙"声。

改花在棚门口挂了串红辣椒,辣椒在阳光下很艳,像串小灯笼。李秀英牵着老牛进来,老牛闻了闻新棚的味,甩着尾巴吃地上的草。建国蹲下来给老牛拌草,拌草的木勺是老棚里捡的,勺把裂了道缝。

王满仓背着工分簿来验收,算盘珠子打得很响。"老倔叔,建国哥,"他说,"这棚......符合标准。"老倔没理他,只是看着老牛,老牛正在吃拌草,尾巴扫着建国的腿。建国没躲,只是笑了笑,像小时候那样。

夜里老倔躺在炕上,听见新牛棚里传来老牛的反刍声,很规律。建国在隔壁打呼噜,声音很响,像以前那样。老倔摸着自己的手背,上面有块伤疤,是搬梁木时划的,现在结了痂,像片干牛粪。

他想起坍塌的那个夜,雨水、血水、泪水混在一起,还有那句"归集体"的话。现在棚新了,绳新了,可有些东西没变,比如老牛的反刍声,建国的呼噜声,还有他手背上的痂。他突然觉得,这心路,就像这牛棚,塌了再搭,搭了再塌,只要人还在,牛还在,这心,就不会真的塌了,总会慢慢平下来,像新棚顶的茅草,虽然有缝,却能挡住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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