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谣林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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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 章 雪地里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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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黄土谣林砚秋
作者:
砚秋林
本章字数:
11254
更新时间:
2025-07-06

第九章 《雪地里的脚印》

第一节 雪粒子与牛毛霜

老倔往牛背上捆麻袋时,雪粒子打在脸上像撒盐。老牛的毛上结着霜,白花花的,像披了件碎银袄。他用手焐着牛鼻子,热气融化了霜,露出粉扑扑的肉,跟二蛋小时候的脸蛋一个颜色。

"老黄,"他把缰绳绕在手腕上,"咱得赶在封山前把公粮送了。"老牛甩了甩尾巴,尾巴尖扫掉车辕上的积雪,露出底下的红漆——那是改花去年刷的,说"红漆避邪"。现在红漆被雪盖住,像块没吃完的山楂糕。

改花端着热粥出来,碗沿结着层冰。"爹,"她把粥递过来,"路上喝。"老倔接过碗,粥烫得手发颤。他想起前天公社的通知,说"雪灾在即,公粮必须提前上缴",想起李建国拍着桌子说"砸锅卖铁也要完成任务"。

李秀英抱着草垛走来,草屑落在雪地上。"爹,"她把草塞进牛槽,"哥说他随后就到。"老倔"嗯"了一声,看见她袖口的补丁,是用二蛋的尿布改的,蓝布上还绣着朵残花。雪粒子越下越大,打在草垛上沙沙响,像谁在哭。

牛棚的门轴发出"吱呀"声,老倔回头看见王满仓缩着脖子进来,算盘在怀里揣着,像揣着个冰疙瘩。"老倔叔,"他跺着脚,鞋底的雪块掉了一地,"建国哥让我跟您说,马队在山口等。"老倔没说话,只是给老牛系紧缰绳,绳结打得又紧又圆,像个小馒头。

第二节 马队铃与牛蹄沉

老倔的牛车碾出村口时,雪地上留下两道深辙。老牛走得很慢,蹄子踩在冰碴上咔咔响。他想起年轻时赶车送公粮,牛蹄声清脆,像敲梆子,现在牛蹄声沉了,像砸夯,砸得他心里发慌。

"老倔叔,等等!"王满仓在后面追,算盘珠子晃得哗啦响。老倔没停,只是把粥碗递给老牛,老牛舔了舔碗沿的粥,呼出的白气在牛眼前结成雾。"满仓,"他头也不回,"你回去吧,雪大。"

王满仓追上牛车,嘴里哈着白气:"建国哥骑马来了!"老倔勒住牛,回头看见远处扬起的雪雾,像朵灰蘑菇。马铃声由远及近,叮铃铃的,比牛铃铛脆,却也更急。

李建国骑马过来时,马鬃上挂着冰棱。"爹,"他在马上喊,"让牛车跟马队走,快!"老倔看着他的马,是公社新买的高头大马,蹄子上钉着铁掌,踩在冰上首打滑。"马走得快,"他说,"牛车走得稳。"

王满仓在一旁搓手,算盘珠子冻得粘手。"建国哥,老倔叔......"李建国没理他,只是盯着老牛的蹄子,蹄子上裹着破布,是改花连夜缝的。"把破布揭了,"他跳下马,"铁掌马都打滑,何况裹布的牛。"老倔把缰绳往怀里拽了拽,破布在牛蹄上晃悠,像面小旗。

第三节 马蹄铁与牛蹄布

老倔给老牛揭破布时,雪粒子钻进衣领。破布冻在蹄子上,揭下来时带下片牛毛。老牛疼得哞叫,蹄子上的裂口露出来,像道新鲜的刀伤。"爹,您看!"李建国蹲下来,手指碰了碰裂口,"都冻裂了!"

老倔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猪油。"抹上就好。"他用手挖了坨猪油,往牛蹄上抹。猪油遇冷变硬,像块白蜡。李建国看着他的手,手背上裂着口子,跟牛蹄一样。

王满仓在一旁吸溜着鼻子:"建国哥,这牛......"李建国没理他,只是抢过油布包,往牛蹄上抹猪油,动作比老倔还轻。老倔看着儿子的手,想起他小时候给受伤的麻雀抹猪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

马在一旁刨地,铁掌刮得冰面咔咔响。老倔看着马蹄铁,想起地主家的马也钉铁掌,当年他爹就是给地主家钉马掌时砸伤了手。现在儿子骑的马,也钉着铁掌,只是这铁掌,是公社的。

老牛甩了甩蹄子,猪油抹匀了,像穿了双油靴。老倔把破布重新裹上,这次裹得更紧。"走吧,"他对李建国说,"你骑马先走。"李建国没动,只是看着牛蹄上的破布,破布上沾着猪油,在雪地里发白。

第西节 雪道宽与脚印窄

马队在前面开路时,马蹄踩出的雪道很宽。老倔的牛车跟在后面,车轮陷在马蹄印里,走得更慢。他看着李建国的背影,骑马的姿势很挺,像插在雪地里的枪。

"爹,"李秀英从马队里骑马来,"哥让我跟您说,加快点。"老倔看着她的马,是匹小马驹,马鞍子都没配好。"知道了。"他说,甩了个响鞭,鞭子梢在雪地里画出道弧。

王满仓的算盘声从马队里传来,打得很急,像在催命。老倔想起公粮的数目,想起囤底剩下的那点玉米,心里像被雪埋了。老牛突然打了个趔趄,蹄子滑在冰棱上,车辕猛地一歪。

"小心!"李建国勒住马,回头喊。老倔抱住牛脖子,老牛的毛上全是冷汗。"老黄,"他喘着气,"咱慢点开。"李秀英跳下马,帮着扶车辕,她的马靴上沾着雪,跟李建国的一样。

雪道两旁的树挂着冰棱,像水晶帘子。老倔看着李建国的马蹄印,又看看自己的牛车辙,突然觉得这雪道,马走有马的道,牛走有牛的道,宽窄不同,却都得往前走,走到公社,走到头。

第五节 牛蹄血与马蹄冰

过风口时,风像刀子一样刮。老倔把棉袄扣子扣紧,看见老牛的蹄子在雪地上留下红点。"血!"李秀英叫了一声,跳下马。老倔蹲下来,看见破布里渗出血,染红了雪,像撒了把朱砂。

"把破布解了!"李建国翻身下马,声音发抖。老倔解破布时,血己经冻住了,粘在布上。老牛疼得浑身发抖,蹄子上的裂口更深了,像要把蹄子分成两半。"爹,"李建国看着伤口,"得找个地方歇歇。"

王满仓从马队里跑来,算盘珠子上挂着冰。"建国哥,老倔叔,"他指着前面,"前面有个破庙。"老倔看着远处的破庙,庙顶的雪己经塌了一半,像个没盖严的锅。"去庙里。"他说,声音被风吹得零碎。

李建国把老牛驮在马上,马哼哧着不愿意。"忍着点!"他拍着马脖子,马鬃上的冰棱掉了一地。老倔牵着空车,车轮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像在哭。他想起二蛋生病时,也是这样驮在牛背上,往公社卫生院赶,只是那时牛走得稳,现在马走得急,却驮着受伤的牛。

破庙的门轴锈死了,李建国用脚踹开,门"哐当"一声倒在雪地里。庙里供着个不知啥神,神像的头掉了,滚在墙角。老倔把老牛放在干草上,看见牛蹄的血滴在神像的脖子上,像给神像系了条红围巾。

第六节 破庙神与热牛粪

老倔用牛粪给老牛敷蹄子时,牛粪还是热的。"老黄,"他把牛粪抹在伤口上,"忍忍就好。"牛粪的热气融化了血痂,发出"滋滋"声。李建国蹲在一旁,手里攥着从马队要来的伤药,是红色的粉末,像朱砂。

"爹,"他把伤药递过去,"这是止血的。"老倔没接,只是继续抹牛粪。"牛粪好,"他说,"土能补一切。"李建国看着他手背上的牛粪,想起小时候爹也是用牛粪给他敷烫伤,说"牛粪拔毒"。

李秀英在庙里生了堆火,柴火是破庙的椽子。火苗舔着牛粪,发出"噼啪"声,牛粪味混着木头烟味,很难闻。王满仓在门口望风,算盘珠子冻得打不动了。"建国哥,老倔叔,"他回头喊,"雪小了。"

老倔看着牛蹄上的牛粪,牛粪被火烤得冒烟,像块烧红的烙铁。老牛舒服地甩了甩尾巴,尾巴尖扫在李建国的马靴上,扫掉块冰。李建国突然说:"爹,当年您给我敷牛粪,我嫌臭。"老倔没抬头,只是把牛粪抹得更匀。"现在不嫌了?"他问。李建国没说话,只是往火里添了根椽子,火苗"腾"地窜起来,照亮了神像的断颈。

第七节 伤药红与牛粪黄

老倔给老牛揭牛粪时,伤口己经不流血了。牛粪结成块,像块烤红薯。"好了。"他说,声音很轻。李建国把伤药撒在伤口上,红色粉末落在牛粪黄上,像朵开错地方的花。

"爹,"李秀英端着热水过来,"洗洗手。"老倔没洗,只是看着牛蹄。伤口周围的肉发肿,像发面馒头。李建国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裹在牛蹄上,围巾是改花织的,蓝底白花,跟二蛋的尿布一个图案。

王满仓在一旁搓手,算盘珠子终于能动了。"建国哥,老倔叔,"他小声说,"公粮......"李建国瞪他一眼:"公粮重要,还是牛重要?"王满仓吓了一跳,算盘差点掉在火里。老倔看着儿子的围巾,想起改花织围巾时,说"给建国织条暖和的,他骑马风大"。

马在庙外嘶鸣,马蹄刨着雪。老倔走到庙门口,看见雪又下大了,马蹄印快被埋了。"走吧,"他说,"不能再等了。"李建国点点头,把牛扶起来,牛蹄刚着地就疼得哆嗦。"爹,"他突然说,"让牛坐车,我牵马。"老倔看着儿子,雪落在他头发上,像撒了把盐。"好。"他说。

第八节 车辙深与马蹄浅

牛车重新上路时,老倔坐在车辕上,老牛躺在车里。李建国牵着马,马走在前面,马蹄印很浅,很快被雪埋了。"爹,"他回头说,"我走慢点。"老倔"嗯"了一声,看着车辙,车辙很深,像两道伤疤。

王满仓跟在车后,算盘在怀里揣着。"建国哥,"他喘着气,"这雪......"李建国没理他,只是盯着马的蹄子,马蹄铁上沾着雪,像穿了双白靴。老倔看着儿子的背影,想起他小时候学走路,也是这样一步一回头,怕摔着。

李秀英骑着小马驹,跟在牛车旁。"爹,"她指着远处,"快看,那是啥?"老倔抬头看见雪地里有串脚印,歪歪扭扭的,像喝醉了酒。"狼?"王满仓吓得躲到车后。李建国蹲下看脚印,手指摸了摸,"不是,是人的。"

老倔下车看,脚印很浅,鞋底有个破洞,像王老二的鞋。"王老二?"他喃喃自语。李建国站起来,眉头皱着:"他不是去山西了吗?"老倔没说话,只是看着脚印消失在风雪里,像个没说完的话头。

牛车继续走,车辙里的雪被压实了,发出"咯吱"声。老倔看着那串脚印,想起王老二借红薯时的样子,想起他批斗会上挂着的破鞋,突然觉得这雪地里的脚印,跟人心一样,深的深,浅的浅,有的走着走着就没了,有的还在往前延伸。

第九节 公粮库与马蹄铁

看见公社粮库时,雪停了。粮库的青砖房在雪地里很显眼,像块大印。李建国把马缰绳递给老倔,"爹,"他说,"我去叫人。"老倔牵着马,马的蹄铁在冰面上敲出清脆的响。

粮库的门开着,里面黑洞洞的。王满仓第一个跑进去,算盘打得山响。"建国哥,老倔叔,"他喊,"文书在里头!"李建国进去时,老倔听见文书的声音:"咋才到?再晚就封库了!"

老倔牵着马在外面等,马不耐烦地刨着地。老牛在车里哞叫,声音很弱。他想起每次送公粮,都是这样,在外面等,看着粮食被搬进黑洞洞的库,像把心掏出来,交给别人。

李建国出来时,手里拿着张条子。"爹,"他把条子递给老倔,"公粮数够了。"老倔没接,只是看着粮库的门,门上挂着把大锁,锁上结着冰。"够了就好。"他说,声音很轻。

李秀英把老牛扶下车,牛蹄上的围巾还在,只是沾满了雪。老倔看着牛蹄,想起破庙里的牛粪,想起李建国的伤药,突然觉得这公粮库,跟破庙一样,都是装东西的地方,只是一个装粮食,一个装神,可装来装去,都装不满人心。

第十节 牛缰绳与马缰绳

老倔把牛缰绳塞给李建国时,缰绳上结着冰。"你牵着,"他说,"它听你的。"李建国接过缰绳,冰碴子扎得手疼。老牛看着他,眼睛里有水雾,像落了雪。

"爹,"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啥。老倔看着他手里的马缰绳,又看看牛缰绳,突然说:"马走得快,牛走得慢,可都得走。"李建国点点头,牛缰绳在手里晃悠,像条冰蛇。

王满仓背着工分簿出来,算盘珠子上的冰化了,湿漉漉的。"建国哥,老倔叔,"他搓着手,"文书说可以走了。"老倔没动,只是看着粮库的屋顶,屋顶的雪很白,像块新布。

李秀英把牛车掉过头,车轮在冰面上打滑。老倔上车时,看见李建国牵着牛,牛很听话,跟着马走。他突然想起李建国小时候,牵着牛犊,也是这样,牛犊不听话,他就对着牛犊耳朵说话,现在牛老了,反而听他的话了。

回家的路上,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一串是马蹄印,一串是牛蹄印,马蹄印浅,牛蹄印深,走着走着,就交错在一起,像谁用手指在雪地上画了道弯弯曲曲的线。老倔看着那线,想起破庙里的神像,想起王老二的脚印,突然觉得这线,就是日子,弯弯曲曲的,却一首都在往前走。

第十一节 雪化水与血化冰

走到山口时,太阳出来了。雪开始化,滴在牛蹄上,冲掉了围巾上的血。李建国把围巾解下来,看见伤口己经结痂了,像块红煤。"爹,"他把围巾递给老倔,"您擦擦手。"

老倔没接,只是看着牛蹄上的痂。痂在阳光下发亮,像块红玛瑙。"不用擦。"他说。李秀英骑着马,马靴上的雪化了,露出棕色的皮。"爹,"她指着远处,"快看,咱家的窑洞!"

老倔抬头看见自家的窑洞,烟囱里冒着烟,像条灰带子。王满仓的算盘声又响了,这次打得很轻,像在数雪花。"建国哥,老倔叔,"他说,"到家了。"

李建国把牛缰绳递给老倔,"爹,"他说,"以后送公粮,我跟您一起。"老倔接过缰绳,缰绳己经不冰了,暖暖的。"好。"他说。老牛甩了甩尾巴,尾巴尖扫在李建国的马靴上,扫掉最后一点雪。

雪水顺着牛车辙往下流,带走了血痂的痕迹。老倔看着那水,想起破庙里的火,想起公粮库的锁,突然觉得这雪化的水,血化的冰,最后都得流进黄土里,滋养着庄稼,也滋养着人心,不管是快的马,还是慢的牛,都得在这土地上走,走出自己的脚印,走出自己的日子。

第十二节 脚印干与心路长

到家时,牛蹄上的痂掉了。老倔捡起痂,像捡起块红石子。李建国把马拴在树上,马甩着尾巴,马蹄铁上的冰全化了。"爹,"他说,"我去给老牛煮点黄豆。"

老倔"嗯"了一声,看着院子里的雪,雪地上有他和李建国的脚印,还有牛蹄印,马啼印,现在都混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的。改花端着热水出来,看见老倔手里的痂,"爹,"她声音发颤,"牛好了?"

老倔把痂扔在地上,痂落在雪地里,像朵小红花。"好了。"他说。李秀英牵着马去饮水,马脖子上的铃铛响了,叮铃铃的,比来时清脆。王满仓站在院门口,算盘珠子没打,只是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笑。

老牛在牛棚里吃草,尾巴甩得很欢。老倔坐在门槛上,看着牛棚的方向,想起雪地里的脚印,想起破庙的火,想起公粮库的锁,突然觉得这一路走过来,脚印会干,血会化,伤会好,可心里的路,却很长,长得像黄土坡上的沟,弯弯曲曲的,得一步一步走,不能急,也不能停。

夜里老倔躺在炕上,听见李建国在隔壁跟改花说话,声音很低。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手背上的裂口己经好了,像牛蹄一样。他想起李建国接过牛缰绳时的手,也是暖暖的,跟他的一样。窗外的雪己经化完了,露出黑土地,像块没写字的碑,等着他们父子,在上面走出新的脚印,走出新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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