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深,林府书房却依旧灯火通明。
程予欢刚踏进门,就被林深轻轻牵住了手。
“跟我来,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她疑惑地看着他,却没有挣开,只任他牵着她,穿过沉寂的回廊,一步步走入那座布满书卷、安静如眠的房间。
林深打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包着绸布的木匣,神色郑重地放在桌上。他动作轻柔,仿佛那里面装着一段未愈的伤口。
他揭开绸布,取出几页泛黄的奏折。
“这些……是七年前的原件。”
程予欢怔住,目光死死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笔迹——
她记得当年父母被满门抄斩的那日,血流满庭。她记得有人说,是林家主子参了程氏一家一大本奏折,说他们结党营私、妄议朝政,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她咬牙切齿地将仇恨深埋六年,首到今日,才终于看到原文。
可字里行间,却并无“弹劾”二字。
林深只是在朝中劝谏:
“程氏虽为前朝旧族,但清名在民,忠心可证。臣不才,斗胆恳请陛下明辨是非,若确有其罪,不妨施以牢狱而非枉杀,以安民心。其女幼年,尚未成年。理当不涉是非。若使殉家,恐非仁政所容。”
那一行一行,清正克己,恳切至深。
程予欢怔怔地读完,仿佛世界塌了一角,膝盖一软,跌坐在书房榻前,双手捂脸。
“我……我……怎么会这样……”她哽咽出声,泪水一滴滴滑下,“原来你根本没害我父母……我为什么……为什么被人骗得团团转,还要杀你……”
她捶打自己的肩膀,像是要惩罚自己的愚蠢。哭声逐渐失控,像终于挣脱心底牢笼的潮水。
“程予欢……”林深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听我说,我不是来要你原谅的,只是……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你父母的事,真不是我导致的。”
程予欢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破碎:“你就是个死改革派……书生气又重,净做些看不懂的事……你以为你为我说几句话,我父母就能活了吗?”
她一边哭,一边咬牙骂着,满是倔强和痛苦。
林深不争辩,只静静抱住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怀中的人仿佛终于疲惫地卸下了伪装,那一点点埋藏在铁血杀意下的柔软,终于露出轮廓。
她一边哭一边低声说:“我己经……下不了手了。就算你什么都不解释,我也杀不了你了……我真的完了,彻底沦陷了。”
林深心头一紧,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你没有完,予欢。你只是,终于可以不用那么恨了。”
那一刻,程予欢第一次像个小女孩一样,把头埋进林深胸口,轻轻地啜泣着,紧紧抱着他,像是溺水者终于找到岸。
“你能不能……抱我紧一点?”她声音颤抖,却异常柔软,“我现在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我自己了……我怕这就是个梦。”
林深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抱进怀里,仿佛要把她牢牢嵌进胸膛。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她并不只是那个步步为营的复仇者,她也是那个孤独、破碎、无处可归的小姑娘。
“我在。”林深轻声说,“你哭吧,哭完我还在。”
窗外风吹竹影,书房里只余彼此的心跳。
一场迟来的真相,终于将他们的心靠得更近了一些。
烛火轻晃,书房内气氛凝滞。
程予欢坐在案前,双手交握,指节泛白,将过去这些年的隐秘终于悉数道出——
“……是一个姓杜的大人,他派手下接近我,他们告诉我,你害死我父母,还伪装得人模狗样做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我信了。后来他给我那份所谓‘你下令以疫杀灾民’的伪证,还说只要我杀了你,就能替我父母申冤。”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如今想来……我是被他们豢养的猎犬。被你收留,跟你亲近……都是他们设下的局。但我…连那位杜大人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林深神色没有一丝惊讶,反而沉静得可怕。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沉沉夜色,语气低柔:“我一首在想,圣上为何在那年突然转变态度,要严杀程氏。那时新政刚起,几项改革触动根本,不少贵族上奏反对。贵族…或者是礼部那帮人……你不过是他们棋子。程予欢——他们早在那年,便准备将你培养成刺客。”
他转过身,眼中闪着锋利的光,“你没死,是他们想留你一命,好在未来的某一日,把你推到我面前。”
程予欢愣住。
她的唇发抖,像忽然醒来的梦游人,低声喃喃道:“我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变成了别人手上的刀呢?”
林深走到她身边,蹲下,轻声说:“从来不是你的错。他们骗你,是因为你相信亲情;你想复仇,是因为你太爱父母。可你比他们高明千倍……你至少还有良知,还会哭,还会为一个‘该死的人’犹豫。”
程予欢泪光涌起,她低头掩面,声音干涩:“可我真的……好傻……”
林深轻轻扶住她的肩:“那我也是傻子。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简单,却还是让你靠近,还喜欢你……喜欢得不顾一切。”
她望着他,眼中盈着水雾,下一句却听得她心跳如雷——
“予欢,我想辞官了。”
林深认真地看着她,“权谋太深,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的病也越来越重。若继续待在这漩涡里,迟早被啃光骨头。我想离开京城,去南方山林买田养猫……娶你为妻,从此不问世事。”
程予欢睁大了眼,良久,才摇头,冷静而坚定:“你不能走。我也不能走。”
林深微怔。
“我要他们付出代价。”她说,“他们玩弄我,把我当狗使唤,又想借我的手杀你。我不甘心就这样隐居逃避。林深,我求你……帮我报仇。”
林深盯着她,久久沉默,最终缓缓点头。
夜深,万籁俱寂。
程予欢披着外衫,悄然走入林深的卧房。床榻上,林深蜷缩在被中,眉头紧锁,似乎做着什么不安的梦。
她轻轻坐到床沿,看着他白皙的面容,忽然觉得他真像一只猫,小小的、弱弱的,又极度依恋温暖。
“林深……”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唤。
林深猛地睁眼,看到她整个人都吓了一跳,脸腾地烧红:“你、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啊……”
程予欢眨了眨眼,语气戏谑:“我们不是都要隐居了嘛,我只是提前适应一下。”
她凑近,吐气如兰,指尖绕着他胸前的玉佩打转,忽然动作一顿,微微用力,将那枚定心玉摘了下来。
林深的瞳孔一震,呼吸瞬间紊乱:“予欢……你、你别闹……”
他浑身泛起淡红,眼神迅速失焦,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那抑制魅魔体质的最后一道防线,被亲手解除了。
“太迟了。”程予欢轻笑,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你都不反抗,干脆我就强吻你好了。”
说罢,她捧起他的脸,狠狠吻了上去。
林深睁大眼,像被电击一般僵住。唇舌相触的刹那,他所有羞涩与抵抗都如飞雪消融,化作一片混沌热浪。
程予欢的吻又急又深,含着欲望与控制,仿佛要把他吞噬。
林深很快支撑不住,呻吟了一声,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袖子,身体发软。
“唔……你真坏……”他红着脸低语,“你欺负我……”
程予欢低头贴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笑得像一只坏猫:“你不是说想娶我吗?林大人,先把我哄睡吧。”
林深咬着唇,红得像染上了夕阳,结结巴巴:“我……我试试看……”
烛火微颤,夜色撩人。程予欢像极了一只夺了城池的女王,而林深则在她怀中,一寸寸被彻底攻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