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森堡的夜像浸透煤油的绒布,将断壁残垣裹得密不透风。莫德蜷缩在通风管道的入口,听着斯特维亚用废铁丝缠绕消防斧的木柄——三天前炮击震裂的斧柄如今缠着七道铁丝,在月光下像条生锈的蛇。索芬娜正在用牙科镜打磨一枚子弹,镜片反射的幽光掠过她膝头的X光片,那上面用红墨水圈出的基因库坐标己被指腹磨得模糊。
"三点钟方向,罐头盒警报响了。"斯特维亚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耳朵贴在改装后的电梯门上。莫德听见远处传来罐头盒碰撞的叮当声——那是用莉娜羊毛毯的线绳串联的警报装置,此刻在寂静中像极了死神的摇铃。
索芬娜立刻吹灭油灯,手术刀在黑暗中划出银亮的弧线,精准地挑开金属箱的暗格。莫德握紧消防斧,斧刃卡在通风管道的缝隙里,感受着铁锈剥落的细微震动。三天前炮击后,他们将藏身点转移到公寓楼的地下室,用报废的保险箱和混凝土碎块加固了入口,却忽略了通风管道的检修口——那里现在正传来铁皮被撬动的声响。
"是'杂种犬'。"索芬娜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触到暗格里的樱草花手枪,"他们靴子上的狗头徽章会刮擦管道壁。"莫德想起蒙面人脸上的疤痕,想起莉娜被偷走的怀表,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斯特维亚己将发报机残骸改装成电磁脉冲器,铜线圈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蓝光。
第一块通风口的铁皮被掀开,月光漏进地下室,照亮一双沾着血污的军靴。莫德抡起消防斧劈向靴底,斧刃嵌入皮肉的闷响与强盗的惨叫同时响起。索芬娜的手术刀划破另一道光束,精准地切断强盗的喉管,温热的血溅在莫德手背上,与三天前炮击时的血渍混在一起。
"还有五个!"斯特维亚将电磁脉冲器抵在管道口,电流击穿空气的声响中,莫德看见三个强盗的影子在光束中抽搐。突然,一枚手榴弹滚进地下室,拉环上绑着十字划痕弹壳——与蒙面人留下的荧光粉图案一致。
"卧倒!"莫德扑向索芬娜,用身体挡住爆炸的气浪。手榴弹在通风管道里炸开,碎石与铁皮碎片如雨点般落下,斯特维亚的电磁脉冲器被气浪掀飞,铜线圈缠绕在倒塌的保险箱把手上。索芬娜的手术刀卡在强盗的眼窝深处,刀柄上的樱草花图案被血浸透。
"他们要抢金属箱!"斯特维亚嘶吼着,用牙齿咬开发报机残骸的接线柱。莫德看见两个强盗正拖拽金属箱,箱盖上的樱草花图案在月光下泛着荧光,与强盗臂章上的狗头徽章形成诡异的共振。他抄起消防斧掷向强盗,斧刃劈开其中一人的肩胛骨,却被另一人用十字镐挡开。
十字镐的木柄上刻着完整的樱草花——与莉娜母亲铁盒上的花纹分毫不差。莫德的心脏猛地一沉,想起斯特维亚说的十二件信物,想起蒙面人偷走的怀表。索芬娜突然将手术刀掷向十字镐强盗的手腕,刀刃穿透皮肉的瞬间,强盗松开了金属箱,露出藏在袖口里的注射器,里面的红色液体与儿童医院的样本同色。
"他们是'播种者'的清洁工!"斯特维亚的发报机残骸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上跳出莉娜的名字,"这些人负责销毁基因样本证据!"莫德踢开扑来的强盗,靴底碾过对方掉落的钱包,里面掉出张莉娜的疫苗接种卡,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与他梦里的影像重叠。
战斗在地下室里变成血腥的绞杀。莫德用消防斧劈开强盗的肋骨,索芬娜的手术刀划开对方的股动脉,斯特维亚则用发报机的电线勒住最后一个强盗的脖颈。当最后一声惨叫消失在通风管道深处时,地下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与金属箱的蜂鸣声。
"看这个。"索芬娜从强盗的战术背心里摸出个金属盒,盒盖上刻着与莉娜怀表相同的十字划痕,却在中心嵌着枚牙齿——那是莫德三年前在索芬娜诊所补过的臼齿,填充物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斯特维亚的发报机残骸突然收到清晰的摩尔斯电码,不是童谣,而是莉娜母亲的声音:"当第十二颗种子发芽,第十西片花瓣需用背叛者的血浇灌。"莫德看着金属盒里的牙齿,想起索芬娜冷静的侧脸,想起斯特维亚调试发报机时闪烁的眼神,突然明白,这场夜袭不是偶然,而是他们三人之间早己注定的背叛序幕。
金属箱的蜂鸣声越来越急,箱盖上的樱草花图案开始发烫。索芬娜将金属盒塞进莫德掌心,手术刀抵住他的咽喉:"你祖父当年背叛了'播种者',现在轮到你偿还了。"斯特维亚的发报机残骸掉在地上,屏幕上的莉娜名字被血染红,像朵正在枯萎的樱草花。
莫德看着索芬娜眼中冰冷的光,想起她白大褂下的樱草花纹身,想起斯特维亚眼镜片后的沧桑。自私的本能让他想推开索芬娜逃跑,但掌心的金属盒里,自己的牙齿正在发烫,与莉娜怀表的温度惊人地相似。
地下室的通风管道里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与莉娜失踪时那架无人机播放的"种子歌"旋律一致。莫德的消防斧掉在地上,斧刃砸中金属箱的锁扣,箱盖应声打开,里面不是基因样本,而是台老式留声机,唱片上刻着完整的樱草花图案,唱针正在转动,播放的不是童谣,而是安娜太太生前常哼的摇篮曲。
"这才是第十二件信物。"斯特维亚捡起唱片,眼镜片在月光下映出莫德震惊的脸,"莉娜的怀表只是幌子,真正的钥匙是你祖父留下的唱片,而你的血——"他指向莫德额头未愈合的伤口,"——能激活唱片里的基因密码。"
索芬娜的手术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着莫德掌心的金属盒,看着里面自己亲手补过的牙齿,突然想起战前诊所里,莫德母亲送来的那本《鸟类图谱》,扉页上用钢笔写着:"献给我的夜莺,1945.5.8。"
通风管道的婴儿啼哭声突然变成炮击的轰鸣,莫德看见金属箱里的留声机开始冒烟,唱片上的樱草花图案逐渐模糊,露出底下刻着的真实坐标——那不是基因库,而是威森堡中央火车站的地下避难所,1945年抵抗军最后的据点。
"他们来了!"斯特维亚的发报机残骸炸成碎片,铜线圈飞向莫德的额头,与伤口碰撞的瞬间,他看见祖父的日记画面:"当第十二片花瓣用背叛者的血染红,真正的种子将在火车站的灰烬中重生。"
地下室的入口突然被炸开,月光中站着那个蒙面男人,他的面罩己被撕碎,露出与莫德祖父相同的脸,胸前挂着莉娜的怀表,指针正指向十点十七分。莫德握紧掌心的金属盒,牙齿与留声机的唱针发出共振,在强盗的十字镐与炮击的轰鸣中,奏响了威森堡废墟里最残酷的求生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