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混乱。黑暗粘稠的泥沼。
零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身体如同通了高压电般剧烈地抽搐、痉挛。后颈芯片的位置不再是灼热，而是如同一个失控的小型反应堆，狂暴的能量脉冲顺着脊椎疯狂冲刷！每一次脉冲，都带来一次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大脑深处，记忆污染的狂潮彻底失控！无数张脸孔——林薇沾血的、克隆体冰冷的、苍蓝痛苦的、甚至维克多那张疤痕纵横的脸——如同破碎的镜片，在意识风暴中疯狂旋转、碰撞、融合！扭曲的霓虹光影、意义不明的电子尖啸、废墟坍塌的巨响……所有感官被彻底混淆、淹没！他像一艘被卷入宇宙风暴核心的破船，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
“呃啊——！！！”
凄厉的、不成调的嘶嚎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混合着牙齿咬破嘴唇的血腥味。
工坊内死寂一片。只有切割机械臂残留的电流滋滋声，和零痛苦抽搐时身体撞击地面的闷响。
维克多那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机械义眼，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锁定着地上蜷缩的身影。红光急促地闪烁着，分析着零后颈处散发出的异常高温和狂暴的能量波动，扫描着他大脑中混乱到极致的生物电信号流。他那张覆盖着合金护甲的脸上，疤痕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抽动了几下。浑浊的原生黄眼里，震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极度贪婪、狂热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的复杂情绪。
“芯片……暴走了……”干瘦老头那破旧悬浮椅上的老式分析仪屏幕，此刻正疯狂刷新着瀑布般的、代表极度混乱和危险峰值的红色数据流。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生锈齿轮摩擦的怪笑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又猛地转向维克多，“维克多！这能量……这污染……是‘火种’！是‘涅槃’计划的核心污染源！他……他就是那个失控的‘零号容器’！公司最顶级的通缉犯！”
老头的语气里充满了病态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手术椅上那个断臂的壮汉，此刻也忘记了自身的剧痛，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抽搐的零，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感受到顶级掠食者般的警惕咆哮。他仅剩的右臂肌肉贲张，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维克多没有理会老头和壮汉。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穿透了零的痛苦和混乱。他向前迈了一步，沉重的脚步让地面微微震动。那只戴着金属指套的粗壮右手，缓缓抬起，却没有去触碰零，而是悬停在零后颈芯片上方几厘米的位置。
一股无形的、带着某种特定频率的能量场，从维克多的掌心散发出来。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试探性的共鸣？一种试图安抚狂暴野兽的、粗糙的电磁脉冲。
“滋……嗡……”
狂暴的芯片能量似乎被这外来的脉冲干扰了一下，极其短暂地出现了一丝紊乱。零身体的抽搐也随之减弱了极其微弱的一瞬。但这点干扰如同杯水车薪，瞬间就被更加狂暴的污染洪流淹没！
“哼……果然……比‘蝎尾’强效一百倍的污染……”维克多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金属摩擦音调的咕哝。他那双眼睛里的贪婪和探究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他猛地收回手，不再尝试无谓的安抚。那只闪烁红光的机械义眼转向手术椅上的壮汉，声音恢复了屠夫般的冰冷命令：“按住他！别让他把自己扭断！”
壮汉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凶光一闪，仅剩的右臂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零一只剧烈抽搐的手臂！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零的骨头！
“老骨头！最大剂量‘静滞剂’！注入颈动脉！快！”维克多对着干瘦老头咆哮，同时转身冲向一个布满油污和血迹的工具架，粗壮的手指在一堆染血的器械中飞快地翻找着，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干瘦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但维克多的命令不容置疑。他枯槁的手指在悬浮椅扶手上一个布满污垢的按钮上狠狠按下！
“嗤——！”
天花板上，一条带着锈迹和可疑褐色污渍的软管猛地垂下！末端连接着一个粗大的、闪烁着寒光的金属针筒！针筒内，是一种粘稠得如同胶水、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和诡异荧光的深紫色液体！
软管如同活物般扭动着，精准地找到零剧烈搏动的颈动脉！粗大的针头带着一股恶风，毫不留情地狠狠扎了进去！
“呃——！！！”
零的身体猛地一挺！颈部的剧痛混合着那粘稠冰冷的液体涌入血管的恐怖感觉，让他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嚎！深紫色的“静滞剂”如同冰封的毒蛇，瞬间涌入他的血管，所过之处，带来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麻痹感！肌肉的痉挛如同被冻结般迅速减弱、停止！狂暴的抽搐被强行压制下去！
但痛苦……没有消失！
后颈芯片的灼痛和大脑里的污染风暴，只是被这强效的麻痹药剂暂时“静滞”了！它们如同被强行塞进铁棺材里的活火山，在麻痹的表层下，更加狂暴地积蓄着力量！零的双眼圆睁，瞳孔因为剧痛和药剂的麻痹而无法聚焦，布满血丝的眼白几乎要凸出眼眶！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极度压抑的喘息声！身体僵硬地瘫在地上，只有指尖还在神经性地微微抽动。
维克多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个结构异常复杂、覆盖着黑色哑光涂层的金属圆盘，边缘延伸出十几条纤细如发丝的、末端带着微型探针的银色管线。他大步走回零的身边，看都没看那支还插在零脖子上的粗大针筒和里面残留的深紫色液体。
他蹲下身，那只闪烁红光的机械义眼凑近零的后颈，仔细扫描着芯片嵌入位置周围皮肤下暴突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青黑色血管和异常高温辐射。他那只带着金属指套的右手，极其稳定地、带着一种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将那个黑色圆盘的中心，对准了芯片的核心位置。
“按住他头！别动！”维克多头也不抬地命令。
断臂壮汉仅剩的右臂爆发出更大的力量，死死按住了零的头颅！零的脸颊被挤压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口鼻几乎无法呼吸。
维克多的手指在黑色圆盘边缘某个微小的按钮上按了一下。
嗡……
圆盘发出极其低沉的嗡鸣。边缘那十几条纤细的银色探针，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刺破了零后颈的皮肤！精准地刺入芯片周围的神经束和能量节点！
“呃——！！！”
零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一弹！即使被“静滞剂”麻痹，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底层的剧痛和冰冷，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刺入大脑！他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濒死的、无声的嘶嚎！眼球因为极致的痛苦而疯狂上翻！
黑色圆盘表面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起来！复杂的微型结构在内部高速运转！
它不是在治疗！它是在……强行抽取！强行镇压！
一股狂暴的、混合着混乱记忆碎片和纯粹痛苦能量的暗红色“流质”，如同被强行从火山口抽出的熔岩，顺着那些纤细的银色探针，被源源不断地吸入黑色的圆盘之中！圆盘表面迅速变得滚烫，甚至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零后颈芯片的灼痛感，在这种粗暴的“抽吸”下，竟然……真的开始减弱？！大脑深处那翻腾的污染风暴，似乎也被这股强大的、冰冷的抽取力场暂时压制了下去？但代价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生命力被强行剥离的虚弱和冰冷，迅速蔓延全身！
维克多那只浑浊的黄眼死死盯着黑色圆盘上疯狂跳动的能量读数，布满疤痕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极度贪婪和狂喜的神色！他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咕噜声：“对！对！就是它！最纯粹的……‘火种’污染！未被净化的……原初痛苦！完美的……燃料！”
抽吸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黑色圆盘表面的暗红色光芒越来越盛，甚至开始发出过载的细微嗡鸣。零的身体早己停止了所有挣扎，如同被抽干了骨髓的破布娃娃，在地，只有胸膛还在极其微弱地起伏。他的眼神空洞涣散，瞳孔深处那点混乱的幽蓝光芒几乎熄灭，只剩下死寂的灰暗。
嗡鸣声停止。纤细的探针缓缓从零的后颈皮肤中缩回，留下十几个细小的、渗出血珠的针孔。黑色圆盘表面的红光渐渐黯淡下去，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余温。
维克多小心翼翼地取下圆盘，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他看都没看地上气息奄奄的零，转身走向工坊角落里一个被厚重铅板覆盖的、如同小型保险柜的装置。他快速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厚重的铅门滑开，露出里面复杂的接口。他将那枚滚烫的黑色圆盘嵌入其中一个接口。
“嗡……”装置内部传来低沉的运转声，表面的指示灯亮起稳定的绿色。
维克多关上铅门，长长地、带着极度满足感地呼出一口带着机油和血腥味的浊气。他转过身，那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再次落在地上如同尸体般的零身上。贪婪和狂热稍稍褪去，恢复了那种屠夫审视砧板上肉块的冰冷。
“你这条命，暂时保住了。”维克多的声音嘶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芯片的暴走被我强行压制，污染源抽走了一部分。但这是暂时的。”
他庞大的身躯蹲下来，那只带着金属指套的右手，粗暴地捏住零的下巴，强迫他抬起毫无血色的脸。浑浊的黄眼如同毒蛇，首视着零空洞涣散的瞳孔。
“代价，你付过了。”他晃了晃下巴，示意那个封闭的铅盒，“你身体里那失控的‘火种’，那被污染的‘涅槃’核心能量，是最好的燃料。我用它，给我的‘熔炉’核心充能。”他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你的痛苦，换你多喘几口气。”
零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涎水。
“别急着谢我。”维克多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这压制撑不了多久。芯片还在你骨头里，污染还在你脑子里。它们就像埋在火药桶里的雷管，随时会再次把你炸成碎片。”
他松开零的下巴，任由他的头无力地垂下，撞击在冰冷的地面。
“想彻底解决？想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维克多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零残存的意识上，“帮我做一件事。”
他那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死死盯住零后颈芯片的位置，一字一句地说道：
“带我去‘标本库’。”
“找到最底层那扇……锈死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