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元体之殇

秋意沉沉，暮霭低垂。

青石镇南山脚，荒草间露出半埋的青石板路，蜿蜒曲折地通往山腰处的一座旧庙。今日，是玄虚宗在凡俗界每三年一次的“启元试鉴”之期。

试鉴，意在从凡人中选拔可塑之才入宗修行，门槛为年未满十六，觉醒元体。

庙前广场上人声鼎沸，少年男女衣着整洁，眼中多是兴奋与忐忑，只有队伍末端，一名身穿洗得发白青布衣的少年安静地站着。他神情沉静，目光淡然，不因众人窃窃私语而动半分。

他叫沈渊，今年十六。

这己是他第五次站在试鉴台下。

“他怎么还来？他不是五次都是‘无感元体’吗？”

“呵，也许是死马当活马医，想求个好运？”

“再怎么说也是个可怜人吧，五岁时被人从山林里捡回来，据说昏迷前浑身都是血……”

众声议论纷纷，话语间并无太多恶意，却透着一种不自觉的疏离和优越。

沈渊仿若未闻，眼神静静望向前方那座高台。

高台之上摆着一座通体青铜铸造的元鉴石台，其上铭纹闪动，散发出微不可察的波动，似在与天地间某种力量共鸣。

试鉴由玄虚宗外门执事、名叫李长安的灰袍中年负责主持。李长安身形消瘦，鼻鹰眼冷，正依次唤名，让少男少女登台测试元体天赋。

一位身形圆润的少年按掌元鉴台上，须臾间蓝光大作。

“水木双灵，资质中上，准入外门。”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羡慕之声。

李长安不置可否，仅淡淡点头，道：“下一个，沈渊。”

声音落下，广场上的喧哗顿时低了一层。

不少人带着好奇目光望来——这个己经连续西次失败的少年，还要尝试第五次？

沈渊一步步登上台阶，背影瘦削却稳重。站在元鉴台前时，他缓缓伸出双掌，按在那温凉坚硬的青铜石上。

片刻，元鉴台无光，无波，无动静。

李长安皱了皱眉，伸手虚引，低声念出引元诀。

石台依旧寂静无波。

“元体无感。”

话音落下，便如宣判。

“又是失败。”

“真是执着啊。”

“要我早就认命了。”

沈渊收回双手，低头一礼，转身下台。

他的眼中无悲无喜，内心却如寒潭翻涌。

这己是第五次失败。他记得第一次测试时，他才十一岁，那时他满怀期待，结果却被贴上“无感元体”的标签，从此镇上人看他便如看一个注定平凡的废人。

即使这样，他依旧年年再来——不是因为执着修仙梦，而是……他心中某处，总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并不契合。

他能感知到一些旁人感知不到的东西。风中细微的扭曲，山谷某处一闪即逝的虚影，甚至在极静之夜里，他能听到空间“震荡”的低鸣。

可他无法修炼。

元气不入经脉，丹田如死地，任你再天赋卓绝，终归是废。

沈渊走下试台，一位身着黑衣、神色清冷的少女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那人乃是玄虚宗内门弟子，名叫阮轻漪，自小天资出众，不苟言笑。

她望着沈渊的背影，眉头轻蹙——那少年掌按元鉴台时，虽无元气流转迹象，可她分明感受到了一丝细微空间扰动。

“奇怪……难道是错觉？”她低声喃喃，终是收回目光。

人群中，一名叫周启的少年快步走来，他是镇中少数与沈渊交好者。

“渊哥……”他欲言又止，眼神带着不忍，“我……替你不值。”

沈渊摇头一笑：“我来本无所求，多谢你。”

周启低头不语。

天色将晚。

沈渊独自回到住处，那是一间靠近镇边废园中的旧屋，西壁斑驳，瓦片破碎。他洗净双手，从草席下取出一块外表斑驳的灰玉简。

这是三年前，他在镇外山林中偶遇一位垂死修士，从其尸骸中取到的物什。

那修士只留下一句：“你若能懂它，就有逃天之机。”

玉简中无文字、无口诀，却常在夜深人静时，于识海中显现一幅残图：一方破碎的世界，层层空间裂隙交错纵横，万物皆被吞没、粉碎。

沈渊初看之时曾大病一场，自那之后，便能模糊感应某些空间变化。

只是他不能修炼，无法沟通天地元气，更别说以元气催动感知……

今夜，他再次尝试以神识探入玉简，却陡然发现，那幅残图忽然清晰一分。

他心神一震，连忙凝神细观，图中一道银白裂缝缓缓旋动，仿佛回应着他识海深处某个角落的波动。

“……我真是废体吗？”

他低声问自己。

外界皆称他无感元体，可他的识海，竟在那一刻共鸣了天地某处的“裂隙”？

这一夜，他静坐不眠。

他将自己识海中那一缕模糊的“空间感应”，化作丝线，尝试在脑海中勾勒出其轨迹。

元气无法进入经脉，丹田无法蓄纳？

那若——

修炼不以丹田为源，不以元气导引，而是以“空间波动”为道基呢？

“走他们走不了的路……”

沈渊睁开双眼，眸中映出窗外一抹晨光。

自此，他踏入了一条，所有人都未曾想象的修道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