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寒冷与灼烧的剧痛轮流撕扯着萧辰的神经,将他从深沉的昏迷中硬生生扯了回来。
意识如同沉船浮出深渊,沉重、迟缓。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冰冷的岩石触感,以及一种莫名的…温暖?那温暖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体内,尤其是心脏部位隐隐散发出来,一丝丝游走西肢百骸,对抗着深入骨髓的严寒。这股暖意微弱却极其坚韧,如同冻土下深埋的种子,孕育着生命。
紧接着是嗅觉。
一股难以形容的……馊臭!比破庙原本的霉味、尿臊气更浓烈十倍,像是无数腐烂的尸体和污秽垃圾堆沤了十年,然后在他身体里炸开了锅!他猛地睁开眼,刺鼻的气味几乎让他呕出来,但身体的虚弱让他只是剧烈地干咳了几声。
干咳牵动了胸口和手腕,预想中的撕裂剧痛没有传来,反而是一种强烈的酸麻胀痛感席卷全身,肌肉筋骨里像有无数蚂蚁在爬行啃噬。他下意识地抬起那只本该断裂的手腕——动作虽迟缓,甚至有些僵硬——竟然动了!剧痛虽然还在,却远不如当初那般钻心刺骨,一种陌生的饱胀力量感正从酸麻中悄然滋生。
他低头看向自己。原本裹在身上、肮脏不堪的几块破麻布,此刻像一层风干发硬的黑色泥壳,随着他的动作,簌簌碎裂掉落,露出下面相对干净、但沾染着大片污垢——这污垢并非尘土,而是像油泥般从他毛孔里渗透出来的暗灰色粘稠物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馊腐臭味。原本嶙峋的骨骼上,肌肉虽然依旧瘦弱,却平添了一丝……韧性与光泽?原本冻伤发紫的皮肤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怎么回事?
剧痛后的重生感让他茫然失措,猛地想起昏迷前那一点钻入胸膛的微暖气流。是那个?那个……
他的目光本能地在冰冷的地面上扫过,很快锁定了那本安静躺着的灰白石书。它与周围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黯淡、布满裂痕,却隐隐散发着一种无声的吸力。
祖传的古玉…爆发的星光…撕裂的天空…残破的殿宇…
还有……这个!
萧辰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那个刚刚诞生的北斗印记在心脏位置突突地发热。一个无法抑制、如同宿命召唤般的念头疯狂滋生:捡起它!看看!一定要看看!
所有的恐惧、所有“不祥”的预感,在那股奇异的召唤感和体内滋生的新生力量下被狠狠压制。他支撑着仍显沉重的身体,一点点挪了过去。颤抖着的、尚且布满污垢和淡淡血痕的右手,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与无法抑制的悸动,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冰凉的玉质封面。
就在指尖触及的刹那!
“嗡——!”
灰白石书毫无征兆地绽放出温和但并不刺眼的银白光晕,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自书中涌出,牵引着他的手掌!
“唰啦——!”
石书沉重而稳定地,自动在他面前翻开!
第一页!
并非预想中刻满文字的玉页。在书页翻开的瞬间,那书页表面仿佛化作了一片旋转的、蕴含无数星辰生灭的无尽星空!亿万枚细如尘埃、古朴莫测却又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金色符文,如同被点燃的星火,自那星空的每一个角落爆射而出!
它们汇成一股洪流,一股无坚不摧的意念洪流,无视了萧辰脆弱的肉身,无视了他尚未构筑防御的识海,首接粗暴而精准地,狠狠冲撞烙印进他的灵魂最深处!
“呃啊——!” 剧烈的精神冲击远超肉体疼痛,萧辰发出一声短促到戛然而止的痛苦嘶鸣,仿佛灵魂被撕开、塞进了无尽星辰的爆炸信息!
视野完全被亿万旋转生灭的星辰符文占据,耳畔似乎有宇宙诞生时的混沌轰鸣在炸响,又在轰鸣声即将彻底搅碎他意识的临界点——
一个宏大、威严、仿佛贯穿万古、带着无法形容的尊贵与沉重意志的声音,首接在亿万星辰的光影流转中,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一字一句,深深刻印在他的灵魂本源之上,清晰无比:
【吾乃人皇伏羲氏!此《人皇典》,承载人族薪火,记录寰宇星辰,执掌此典者——】
声音稍顿,似有无穷重压,无穷期待,无穷岁月的孤寂。
[当为万界星辰之主!人族之始!] 最后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如同万钧星辰落下,轰然砸在萧辰的意识上!
星图流转的光芒缓缓平复,那宏大的意志烙印完成,如同无形的王冠与沉重的锁链同时加身。萧辰眼前依旧残留着旋转的星云残影,识海一片翻腾的空白与撕裂后的麻木胀痛。
就在这时,一丝比刚才的星光更微弱万倍、缥缈如同幻听、带着无尽沧桑与疲惫的叹息,似有还无地,幽幽拂过他那尚未平静的灵魂识海:
“……薪火……终有传递……神魔己入长梦……然……邪族……气息……未绝……”
叹息声似真似幻,若有若无,如同残烬最后的一缕轻烟,断断续续,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念,随即彻底消散无形,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萧辰僵在原地,捧着那本依旧冰凉、布满裂痕的灰白书典。书典封面上,两个最古老、最神秘、如今却清晰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篆文无声地流淌着微弱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