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岩缝间，林启的鼻尖微微抽动。
变异苔藓散发的酸涩气息中，混杂着蚯蚓人黏液的腥甜，这是危险逼近的信号。
他迅速弓起脊背，将身体团成鼠类警戒时的球状，尾尖不安地拍打地面。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大学图书馆里那本《城市啮齿动物行为学》，此刻竟成了保命的关键。
逃亡第七天，他终于摸索出与这具身体共存的方式。
清晨用前爪梳理毛发不再是出于洁癖，而是通过这种鼠群间的社交行为，避免引起其他流浪鼠人的敌意；
吞咽腐肉时不再作呕，反而会精准挑出藏在筋膜间的碎骨，这是鼠人囤积物资的本能。
但最难的，是压抑人类的思维惯性。
当他第一次在废弃管道里发现半块发霉面包时，险些习惯性地用"手"捡起来。
好在残存的鼠人记忆及时唤醒本能，他伏低身子，用门牙咬住面包边缘拖进巢穴
七天前的暴雨夜，混着铁锈味的雨水顺着牢笼缝隙渗入。
林启的鼠爪在积水里划出细小涟漪。
麻雀人卫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立刻将身体蜷缩成羸弱的弧度，竖瞳透过湿漉漉的毛发观察着守卫腰间晃动的钥匙串。
这是他第三十七次计算对方的巡逻规律。
"真晦气，还要给老鼠崽子送饭。"
守卫嘟囔着踢开牢门，腐肉被狠狠砸在铁栏上。
林启假装被响动惊到，向后瑟缩时故意露出腹部脆弱的皮肤。
这个源自人类心理学的示弱动作奏效了，守卫发出轻蔑的嗤笑，转身时甚至放松了对骨杖的握持。
机会转瞬即逝。
当守卫弯腰捡起掉落的火把，林启突然暴起。
这具鼠人躯体的爆发力远超他想象，利爪如闪电般划过对方喉间。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铁笼上，守卫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瘫倒在地。
林启的心脏狂跳如擂鼓，颤抖着用牙齿叼起钥匙，却在解锁时因过度紧张差点咬断金属。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换岗的号角声。
林启顾不上吞咽喉咙里的腥甜，奋力撞开牢门。
潮湿的风裹挟着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但他没有丝毫停留。
他凭借鼠人记忆中对地形的熟悉，钻进了排污管道。
管道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尖锐的碎石划破脚掌，可身后逐渐逼近的喊杀声容不得他有半分停歇。
不知奔逃了多久，当林启终于在坍塌的立交桥钢架下找到藏身之处时，黎明的微光正刺破云层。
他颤抖着舔舐伤口，望着掌心凝结的血痂，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具躯体蕴含的野性力量。
而此刻暮色中的鼠人部落，炊烟袅袅升起，他伏低身子，将这段惊心动魄的逃亡经历深埋心底，目光如炬地观察着新的生存战场。
石墙上斑驳的壁画描绘着鼠人先祖被蟑螂人奴役的场景。
暮色如墨，将坍塌的立交桥钢架染成深紫色。
林启伏在碎石堆后，盯着首领巢穴前泛着幽蓝荧光的蚯蚓人甲壳，喉间泛起三天前抢夺腐肉时残留的血腥味。
当时他为了生存，与这个哨兵在废弃地铁站的通风管道里殊死搏斗，利爪在对方脖颈留下三道交错的血痕。
巡逻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启的心脏几乎要撞碎胸腔。
他突然翻身滚进泥沼，用沾着腐叶的湿泥糊满皮毛，将自己伪装成刚从污水渠爬出来的落魄鼠人。
当脖颈带疤的哨兵嗅到熟悉气息，瞬间竖起全身绒毛时。
林启立刻发出幼犬般尖锐的哀鸣，前爪蜷缩着护住腹部最柔软的位置。
“外来者！”哨兵的骨刃抵住他咽喉，“报上所属部落！”
林启颤抖着叼起泥沼里腐烂的变异鼠尾草，这是鼠人幼崽最常啃食的低等食物。
他故意将草叶塞得满嘴都是，像幼鼠般发出呜呜的咀嚼声，又将脑袋埋进对方前爪间磨蹭。
这是模仿鼠群接纳新成员时，幼崽讨好成年鼠的动作。
腐叶混着泥点蹭上哨兵伤口，对方吃痛地甩了甩尾巴，却没立刻下杀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变异兽的嘶吼。
林启突然弓起脊背，将哨兵推向岩壁的同时，用身体挡住飞溅的碎石。
飞溅的毒液擦过他耳际，烧焦毛发的气味混着血腥味炸开。
当巡逻队举着火把围拢时，哨兵看着眼前伤痕累累却仍护着自己的“迷途者”，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咕噜声。
“首领！这外来者......”
首领巢穴内传来骨杖敲击地面的声响。
林启浑身湿透地蜷缩在铁爪部落的寨门前，雨水顺着毛发汇成细流。他瞅准守卫换岗的间隙，迅速从破布包袱里掏出藏了三天的"宝贝"——那是半枚锈蚀的青铜齿轮，边缘还残留着人类文字的刻痕，是他在废弃的机械工厂断壁残垣里扒出来的。
他强压着紧张，将齿轮轻轻推到部落首领布满伤疤的爪下，随后学着其他鼠人祭祀时的模样，恭顺地用鼻尖三次触碰潮湿的地面。
腐叶混着泥浆沾在鼻尖，刺鼻的气味让他忍不住想打喷嚏，但还是强忍着保持姿势。
"有点意思。"首领独眼闪过寒光，布满倒刺的尾巴重重甩在地上，震得地面簌簌落土。
"欢迎加入铁爪部落。从今天起，你负责清理祭坛的骨堆。要是敢耍花样......"
话音未落，锋利的爪子己经擦着他耳边划过，削落几根胡须，"这就是下场。"
林启立刻发出顺从的低鸣，用脸颊蹭过首领沾满血污的前爪。
当巡逻队散开时，他望着哨兵逐渐放松的站姿。
他终于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想要活下去，不仅需要利爪和牙齿，更要懂得如何用敌人的规则编织生存的网。
真正的转机出现在暴雨夜。
当变异毒蛛的丝囊缠住部落最年幼的鼠人时，林启几乎是下意识地抄起身边的钢筋。
这个人类惯用的动作引发一片惊叫。
但当他用钢筋挑开蛛丝，精准刺中蜘蛛复眼时，整个洞穴陷入死寂。
首领的骨杖重重砸在他面前，林启却在此时突然伏倒，将钢筋推到对方爪下，同时发出顺从的低鸣。
这是三天来观察到的，鼠人向强者献上战利品的仪式。
"有点意思。"
首领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岩壁，骨杖挑起他的下巴。
"明天跟狩猎队去下水道，要是敢耍花样......"
话音未落，林启己主动用鼻尖蹭过对方前肢，这是鼠类最谦卑的示好动作。
这个源自人类社交心理学的判断没有出错，首领轻蔑地甩了甩尾巴，示意他退下。
深夜的巢穴里，林启蜷缩在潮湿的草堆中。
他的前爪无意识地在地面划出人类文字，又慌忙用泥土掩盖。
这种书写冲动像戒不掉的毒瘾，时刻提醒他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远处传来蚯蚓人挖掘地道的声响。
他却在思考白天看到的奇怪现象：
麻雀人巡逻队携带的发光晶体，竟与鼠人壁画中人类文明的能源符号高度相似。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启悄悄爬出巢穴。
他的尾巴勾住自制的简易背包，里面藏着从部落偷来的珍贵物资：
半块晶核、三根骨制箭矢，还有一张用变异兽皮绘制的简陋地图。
根据鼠人记忆拼凑的信息，地图上那个标注着"禁忌之地"的红点，或许藏着解开人类消失之谜的关键。
当第一缕紫色阳光刺破云层，林启混入喧闹的狩猎队伍。
他模仿着其他鼠人压低身形的姿态，却在没人注意时，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黑曜石尖塔。
那里是麻雀人的主城，也是他计划中第一个要潜入的目标。
利爪在泥土中抓出深深的沟壑，他知道，这场用人类智慧对抗末日丛林法则的生存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