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盯着镜子中自己颤抖的右手小指,后颈突然涌起一股寒意。
夜市的喧闹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镜子里的人喉结动了动,分明在说“身边”,可他的声带根本没有震动。
“检测到意识偏移,强制拉入副本。”
机械音比上次更加刺耳,就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脑仁。
陈砚眼前一黑,失重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等他再次站稳时,鼻尖己经撞上了一片冰冷坚硬的玻璃。
他踉跄着后退,这才看清——西周都是镜子,天花板和地面也全是镜面。
数不清的“陈砚”从各个角度望过来,有的攥着防狼喷雾,有的紧捏着手札,还有一个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
正中央那面镜子中的“他”歪着头笑,嘴角的弧度比平时大了两寸,活像被线扯着的木偶。
“副本【镜屋】己开启。”机械音在头顶盘旋,“目标:找回遗失的记忆碎片。剩余时间:三小时。”
陈砚喉咙动了动。
他摸向腰间,防狼喷雾还在;低头看鞋尖,沾着夜市青石板的泥——这些细节和现实无异,可当他抬头时,左侧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开口了,声音沉闷,像是隔着水:“我不该回来……他们会找来的。”
“陈砚A”,陈砚在心里给这个镜像命名。
他注意到对方的指尖在镜面上抠出了白印,眼尾泛红,和昨晚蹲在小馆后巷抽了半盒烟的自己一模一样——那天他翻到奶奶藏在旧木箱底的警徽,背面刻着“保护好小砚”。
右侧镜子里的“陈砚”突然踹了一脚地面,镜面应声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他们害了爸妈!我要杀了他们!”这声音像是被泡在火里,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陈砚认出这是三年前在派出所录笔录时的自己,当时警察说“你父母的失踪案过了追诉期”,他掀翻了人家的茶杯。
“陈砚B”,他继续标记。
目光扫过第三面镜子,那里的“自己”正仰头望着天花板,眼神涣散得像一团雾:“我是谁?小馆的老板?还是……实验品?”这是上个月某个雨夜,他蹲在灶台边煮酒酿圆子,蒸汽模糊了眼镜,突然对着锅面倒影问出的话。
陈砚后退两步,后背贴上了冰凉的镜面。
镜子里的“陈砚C”也跟着后退,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后颈——那触感真实得让他打了个寒颤。
“奶奶说过,撒谎的人眼睛会往左上飘。”他默念着,喉咙动了动,“A,你说的‘他们’,是十二年前的零号实验室吗?”
陈砚A的瞳孔猛地收缩,眼尾的红血丝瞬间爬满了整个眼球。
他张了张嘴,舌尖却先抵住了上颚——这是陈砚自己说谎时的习惯,每次奶奶问“是不是又偷偷去游戏厅了”,他都会先顶舌尖。
“B,爸妈失踪那晚,你记得他们穿什么颜色的外套吗?”陈砚转向右侧,声音放得很轻。
陈砚B的怒吼戛然而止,脸上的愤怒像被抽干的水池,露出了底下空洞的空白。
他张嘴想说话,却只发出“嘶——”的倒抽气声——真正的陈砚记得,父亲穿深灰色风衣,母亲围着酒红色羊绒围巾,那是他最后一次拽着母亲衣角问“什么时候回家”。
陈砚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他摸出怀里的《民俗异闻手札》,泛黄的纸页自动翻到某一章,墨迹晕开的“照影断魂诀”西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镜中影,心所生;真魂现,妄自崩。”
“十二年前那天晚上,我其实躲在车后座,看到了那辆黑色轿车。”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深潭。
所有镜像同时静止。
陈砚A的指尖从镜面上滑落,陈砚B的拳头垂在身侧,陈砚C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唯有正中央那面镜子中的“陈砚”,睫毛极轻地颤了颤,快得像蝴蝶振翅。
“是你。”陈砚低笑一声,喉咙里却泛着苦。
他后退半步,助跑两步,额头重重撞上了那面镜子。
玻璃碎裂的声响比夜市的鞭炮还响。
陈砚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淌下,可视线里的镜面正在崩塌——陈砚A的身影扭曲成一团黑雾,陈砚B的怒吼变成了尖锐的蜂鸣,陈砚C的雾蒙蒙眼睛里终于溢出了眼泪。
机械音突然变了调:“检测到记忆碎片激活……”
陈砚踉跄着穿过破碎的镜面,眼前的白光刺得他眯起了眼。
恍惚间,他听见婴儿的啼哭声,闻到了消毒水混着铁锈的气味——那是十二年前某个雨夜的医院走廊,他被塞进车后座时,母亲的围巾扫过他的脸,带着茉莉香。
“爸?妈?”他脱口而出,嗓音哑得像砂纸。
白光骤然收拢,陈砚的指尖触到了一片温热的布料。
(下章预告:陈砚穿过镜面,记忆碎片里的雨夜医院,真凶的脚步声正从走廊尽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