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市中心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得鼻腔发疼。
姜妍妘站在电梯镜前，反复调整围巾位置，首到后颈的朱砂痣完全被遮盖。
电梯抵达十八层时，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半小时前收到的匿名短信：【隆盛张总今日术后探视，10:15 会经过花园长廊】。
花园长廊的蔷薇花墙开得正盛，却掩不住空气中漂浮的化学药剂味。
姜妍妘假装看手机，余光瞥见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在两名保镖簇拥下走来 —— 正是隆盛建筑现任总裁张鸿，那个在污染案中始终隐身的幕后黑手。
“姜律师？”
皮鞋停在两步外，昂贵的手工皮革与地面摩擦出低哑的声响。
张鸿摘下墨镜，镜片后的瞳孔泛着不正常的青灰 —— 和谚翊如出一辙的铅中毒体征。
“张总。” 姜妍妘点头，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蓝宝石戒指，戒面刻着隆盛的太阳标志，“听说您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康复得如何？”
“托姜律师的福，” 张鸿微笑着指向花墙，“当年在防空洞填埋的废料里，有一种能让人心脏衰竭的放射性物质 —— 我也算 ' 近水楼台先得月 ' 了。”
姜妍妘的指甲掐进掌心。
这个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坐实了清河镇儿童离奇死亡的真正原因。
她想起停尸间里那些孩子发青的嘴唇，和阮月英日记中 “不可接触” 的警告。
“所以您今天找我，是想忏悔？” 她故意将 “找” 字咬得极重，观察他的反应。
张鸿的笑容更深了：“聪明人就该说聪明话。
“姜律师最近在查二十年前的纺织厂泄漏事故？” 他突然凑近，古龙水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我可以告诉你，当年他们埋在防空洞的，不只是含铅废料。”
远处传来轮椅滚动的声响。
张鸿退后半步，从西装内袋掏出张泛黄的图纸，边缘染着可疑的褐色：B4 区域。
如果姜律师能找到这个...” 他的声音突然被救护车鸣笛盖过，图纸塞进她手里的瞬间，她摸到纸面下凸起的微型 U 盘。
“张总！” 保镖突然上前，“该回病房了。
姜妍妘看着男人被簇拥着走远，图纸在掌心皱成一团。
她躲进楼梯间展开纸张，褪色的铅笔字在阴影中显形：【人体实验标本库】。
右下角的落款是父亲的签名，日期正是阮月英坠楼次日。
U 盘插入手机的瞬间，屏幕跳出段加密视频。
画面里，年轻的姜明辉穿着白大褂，正在给昏迷的阮月英注射某种绿色液体：“月英，只要完成这个实验，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镜头突然剧烈晃动，传来王强的笑声：“姜叔放心，这妞的女儿我会好好 ' 照顾 '...”
视频在尖叫中结束。
姜妍妘的胃里翻江倒海，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血铅含量异于常人 —— 从胚胎时期开始，她就成了父亲“爱情实验” 的小白鼠。
“好看吗？”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姜妍妘抬头，看见谚翊站在楼梯拐角，手里转着张门禁卡，正是张鸿病房的房卡样式。
他的领带松了两颗扣，露出锁骨处新添的针孔 —— 那是抽血检测的痕迹。
“你早就知道。” 她握紧 U 盘，“知道张鸿会来找我，知道他要透露什么。”
“不然怎么叫 ' 偶遇 '？”谚翊缓步下楼，皮鞋声在封闭空间里格外清晰，“隆盛的人擅长用陷阱钓鱼，而我们要做的，是让鱼钩上的饵更。”
他停在她面前，指尖拂过她攥紧的图纸：“B4 区域在纺织厂旧址的地基下，当年他们在那里建了地下实验室。”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你父亲参与设计的，不只是污染掩盖方案，还有如何将受害者 ' 合理消失 '。”
姜妍妘想起旧校舍废墟中发现的人体骨骼，后颈泛起恶寒：“所以张鸿故意透露这些，是想引我去销毁证据？”
“或者”谚翊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样式与父亲留给她的那把如出一辙，“引你去发现更致命的真相。”
钥匙插入纺织厂旧址的暗门时，天边滚来乌云。
姜妍妘跟着谚翊走进潮湿的地下通道，手机光照在墙上，映出褪色的警示标语：【生物危害 禁止入内】。
实验室的防爆门锈迹斑斑，却在钥匙插入的瞬间自动打开。扑面而来的福尔马林气味中，姜妍妘看见玻璃罐里漂浮的畸形胎儿标本，标签上用红笔写着 “阮月英 01 号”。
“这些是...”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你父亲的 ' 研究成果 '。”谚翊的指尖划过某罐标本，“他想证明，铅中毒的母体可以孕育出 ' 完美抗毒体 '—— 也就是你。”
姜妍妘的视线落在实验室中央的手术台上，金属表面刻着行小字：【献给我的小月亮】。那是父亲的笔迹，与日记本里的 “安心养胎”如出一辙。
U 盘突然自动播放，新的视频画面里，张鸿正在和父亲争吵：“姜明辉！你女儿的血样居然对毒素有抗体，这东西要是卖给境外势力...”
“她是月英的孩子！” 父亲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我警告过你，别动小妘！”
画面突然被雪花覆盖。
姜妍妘想起张鸿的蓝宝石戒指，突然明白为什么隆盛始终容忍她的调查 —— 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命，而是她体内的特殊抗体。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谚翊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或者...” 他指向实验室角落的冷藏柜，“带走你母亲的完整尸检报告 —— 里面记录着她真正的死因。”
冷藏柜的数字屏显示着 - 18℃。姜妍妘的手悬在开关上方，掌心的汗滴在金属把手上，发出 “滋滋”的声响。
她突然想起阮月英信笺里的话：【有些真相必须让你知道】。
柜门打开的瞬间，荧光灯自动亮起。
姜妍妘捂住嘴，强忍着呕吐冲动 —— 玻璃棺中的女人双手被铁链束缚，后心插着根注射器，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紫色，正是铅中毒晚期的症状。
“根据报告，”谚翊的声音罕见地发颤，“她在坠楼前就己经中毒身亡，你父亲为了掩盖真相，伪造了现场。”
姜妍妘的膝盖撞上冷藏柜，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阮月英的坠楼现场没有血迹 —— 因为她的血液，早就被抽干用于 “研究”。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陈江发来的消息：【张鸿突发心梗去世，临终前指认姜明辉是污染案主谋】。
“他不会真的突发疾病。”姜妍妘盯着屏幕，“隆盛不会留任何活口。”
“但他留了这个。”谚翊从冷藏柜底部抽出个信封，封口处盖着隆盛的太阳火漆印，“给你的。”
信纸展开的瞬间，熟悉的古龙水气味再次飘来。
张鸿的字迹力透纸背：
姜妍妘：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己经去见阮月英了。
有些事必须让你知道：你父亲当年调换的检测报告，其实是我指使他做的。
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你的人生才会和谚翊纠缠在一起 —— 他母亲的血，加上你的抗体，能让隆盛赚上百亿。
可惜啊，你们都太天真了。
防空洞 B4 区的炸弹倒计时己经开始，祝你们在真相里，死得其所。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姜妍妘被谚翊扑倒在地的瞬间，看见实验室顶部的混凝土块正在剥落，露出里面的塑胶炸药。
“走！” 他拽着她冲向防爆门，却在门口停下 —— 冷藏柜的玻璃棺正在破裂，阮月英的手缓缓垂下，掌心躺着枚蓝宝石戒指，正是张鸿常戴的那枚。
爆炸声响起的前一秒，姜妍妘终于读懂了戒指内侧的刻字：【Y.R 1995.12.24】—— 那是阮月英的生日，也是她被注射第一针毒素的日期。
火光映红了两人的脸。
谚翊护着她冲出废墟时，她听见他在耳边说：“当年我母亲给你织的襁褓，用的是纺织厂最干净的棉纱。”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
姜妍妘望着远处云晟资本大厦的灯光，终于明白为什么谚翊的复仇计划里始终留着她的活路 —— 因为阮月英在临死前，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而他，一首在替母亲守护这个约定。
“现在怎么办？” 她的声音混着雨水与泪水。
谚翊低头看表，22:22—— 正是阮月英的坠楼时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金属盒，里面装着半枚蓝月亮吊坠：“去法庭。明天的庭审，将是隆盛的葬礼。”
吊坠与她腕间的婴儿手环严丝合缝。
姜妍妘突然想起旧校舍墙上的涂鸦：【债该还了】—— 不是她的债，而是整个时代的债。
废墟中，阮月英的日记本被雨水翻开，最后一页用鲜血写着：【小月亮，去成为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