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市公安局的物证室里，陈江推开标着“1995.12.25阮月英坠楼案”的铁柜，灰尘在光柱中浮沉如雾。
姜妍妘接过泛黄的现场照片，手指在某张特写前骤然收紧——照片里，父亲姜明辉站在楼顶边缘，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蓝色发绳，而他脚下三厘米处，正是阮月英坠落的血泊。
“当年的法医报告说她是‘意外失足’。”陈江调出尸检记录，瞳孔在看到“血液铅含量0.12mg/L”时猛地收缩，“但这数值连中毒标准都没达到，和地下实验室的记录完全矛盾。”
谚翊戴上白手套，从证物袋里取出枚皱缩的女式皮鞋后跟。
鞋跟内侧刻着极小的“Y.Y”字样，而磨损痕迹显示，死者坠楼前曾在楼顶剧烈挣扎。
“看这个。”他指着另一张被忽略的角落照片，花坛灌木下躺着半截蓝色发绳，绳结处缠着几根长发，“技侦当年没做DNA比对。”
姜妍妘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想起父亲实验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月英，原谅我用这种方式爱你”，而阮月英冷藏柜里的尸体后心插着注射器。
这看似矛盾的线索突然串联成线——父亲或许不是凶手，而是试图掩盖另一个真相。
“谚翊母亲当时也在现场。”陈江翻出报案记录，最早的报警电话来自厂区女工李翠芬，正是谚翊的母亲。姜妍妘接过电话录音，听筒里传来女人颤抖的声音：“阮技术员从顶楼掉下来了！她……她手里好像攥着什么……”
录音在一声惊呼中戛然而止。
谚翊突然按下暂停键，放大照片里李翠芬的手腕——她戴着串蓝丝手链，和母亲手帕上的绣线材质相同，而手链末端少了颗珠子。“我母亲失踪的那颗蓝丝珠，就缝在阮月英的实验服口袋里。”他掀开证物袋，果然在阮月英残存的衣角处，发现了与手链匹配的珠孔。
窗外突然下起小雨，姜妍妘望着照片里父亲扭曲的表情，突然想起张鸿信里的话：“你父亲调换的检测报告，其实是我指使他做的。”如果父亲是被隆盛胁迫，那么阮月英的死，是否另有隐情？
“查1995年12月24日的医院记录。”谚翊突然开口，“我母亲那天请了病假，但药房监控拍到她取了支‘维生素B12’针剂——和地下实验室里的绿色药剂同规格。”陈江立刻敲击键盘，药房系统显示，那支针剂的实际成分是“铅螯合剂”，本应用于急性铅中毒抢救。
姜妍妘的心脏猛地一沉。铅螯合剂能快速降低血液铅浓度，这就能解释为何尸检报告显示“正常”。
她重新审视现场照片，父亲脚边有个倾倒的金属托盘，盘底残留着绿色液体，而阮月英坠落的轨迹显示，她是从避雷装置旁摔下的，那里的铁锈痕迹呈拖拽状。
“她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谚翊戴上放大镜，观察楼顶边缘的划痕，“这些擦痕是高跟鞋鞋跟造成的，而阮月英坠楼时穿的是平底鞋。”他突然指向照片背景里的通风管道，管道口挂着片撕裂的白大褂布料，布料纤维与父亲当天穿的那件完全一致。
就在这时，陈江的电脑跳出条加密信息，是科信检测公司的前员工匿名发来的。附件里是1995年12月的监控录像：张鸿戴着鸭舌帽走进纺织厂顶楼，手里拿着支针剂，半小时后父亲冲上楼，紧接着便是阮月英的坠落。
“张鸿才是凶手。”姜妍妘的声音发颤，“他给阮月英注射了高浓度铅毒，我父亲发现后想救她，却被张鸿设计成‘现场证人’。”她想起冷藏柜里阮月英后心的注射器，那不是父亲抽干了她的血，而是他试图用螯合剂抢救爱人，却被张鸿破坏了现场。
谚翊突然蹲下身，仔细查看李翠芬报警时的手部特写。
她紧攥的拳头缝隙里，露出半截蓝丝发绳，发绳末端系着枚微型录音笔——正是90年代初期的罕见型号。“我母亲拿到了张鸿行凶的证据。”他的指尖划过照片，“所以隆盛才会在一周后制造‘矿难’，让她‘意外’死亡。”
雨势渐大，物证室的灯光忽明忽暗。
姜妍妘看着照片里父亲绝望的眼神，终于明白他为何要调换检测报告——不是为了掩盖罪行，而是为了保护她这个“替代品”，让隆盛相信抗体源己死，从而停止追杀。
“申请重启调查。”陈江将所有证据扫描存档，“张鸿虽然死了，但他的同伙还在。”谚翊从证物袋里取出那半截蓝丝发绳，发绳上用银线绣着朵半开的蔷薇，和母亲手帕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呓语：“蔷薇开了，该还债了……”
离开警局时，暴雨如注。
姜妍妘撑着伞站在台阶上，看见谚翊将蓝丝发绳系在手腕，银线蔷薇在雨幕中闪烁。“我母亲当年在纺织厂工会，负责整理女工的投诉信。”他的声音混着雨声，“阮月英失踪的前三天，曾交给她一份举报材料，举报隆盛走私放射性废料。”
姜妍妘猛地抬头，想起地下室检测设备里的1990年数据。原来阮月英不仅是抗体源，更是最早发现隆盛罪行的人，她用生命换来的举报材料，或许就藏在谚翊母亲留下的蓝丝密码里。
“下一步去哪？”她看着谚翊手腕的发绳，雨水顺着绳结滑落，像滴凝固的泪。
谚翊望向远处隆盛集团正在拆除的总部大楼，废墟中露出半截刻着太阳标志的墙砖：“去我母亲的老家，她总说，蓝丝蔷薇开得最盛的地方，埋着不能说的秘密。”
雨声中，姜妍妘握紧了颈间的蓝月亮吊坠。
阮月英坠楼案的真相如同被暴雨冲刷的墓碑，渐渐显露出被掩盖的刻痕，而那些用蓝丝和血泪编织的密码，终将指引他们找到隆盛三十年罪恶的核心。
在城市的另一端，某间加密病房里，一个戴太阳戒指的男人放下监控屏幕，嘴角勾起冷笑。
他面前的托盘上放着支绿色针剂，标签写着“阮月英同款抗体血清”，而旁边的平板电脑里，正播放着姜妍妘走出警局的画面，字幕标注着：【抗体源追踪中，准备启动B计划。】
暴雨冲刷着云州的每寸土地，仿佛要洗尽所有罪恶，却不知更深的黑暗，正在阴影中悄然蔓延。
姜妍妘与谚翊的脚步，才刚刚踏上揭开最终真相的征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