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沙砾拍打王帐，牛皮帐帘上的狼头图腾在摇晃的油灯下忽明忽暗。阿史那咄苾挥退所有侍卫，骨咄禄沉默地抱刀立于帐门阴影处，刀鞘上未干的血迹蜿蜒如蛇。
沈砚的左臂伤口又渗出血来，将包扎的麻布染成暗红。公主盯着那抹刺目的颜色，突然撕下袖口一段鲛绡，在阿史那咄咄惊愕的目光中按上沈砚的伤处。"柔然的药膏臭得像腐肉。"她声音冷硬，指尖却轻轻拂过他绷带下凸起的旧伤疤。
骨咄禄从铁箱取出的羊皮卷展开时发出脆响，霉斑间赫然露出半截被血污掩盖的"沈"字。沈砚呼吸一滞，父亲在诏狱里嘶哑的"小心铜雀"骤然在耳边炸响。
"这是十七年前铜雀成员的联络名单。"阿史那咄苾的指节重重碾过那个残缺的字，"你父亲的名字本该在这里——"
"不对。"公主突然按住卷轴边缘，鲛绡袖口沾到的血在羊皮上洇开，"这墨里掺了朱砂，只有中原三省六部用这种配方。"她指甲划过某个模糊的印鉴，"三年前户部贪腐案密函，盖的也是这方缺角的私印。"
沈砚蘸着自己伤口渗出的血，在矮几空白处画出一道道交错的血线。阿史那咄苾皱眉看着那些诡异的图案，却见公主瞳孔骤缩："蛛网图？你在户部查账时用过这个！"
"铜雀要运作二十年，必然需要..."沈砚的血指尖突然悬在蛛网中心，一滴血坠落在象征漕运的节点上。帐外骤然响起箭矢破空的尖啸！
骨咄禄的弯刀劈开第一支箭时，沈砚己经抓起玉符掷向第二支箭的寒光。"铮"的一声脆响，狼头玉符当空裂成两半，泛黄的丝绢如蝴蝶般从夹层中飘落。
公主抢先扑住丝绢，却见沈砚染血的手掌重重压上来。鲜血浸透丝绢的瞬间，原本模糊的暗码浮现出更多字迹。她突然剧烈颤抖："...红鹗即铜雀之翼...这不可能！"
阿史那咄苾的匕首突然插进矮几，刀锋距离公主的手指不到一寸："柔然王庭不留中原公主。"
沈砚的手闪电般按住公主拔剑的腕骨，却见她另一只手摘下鬓边金簪。簪头在油灯下折射出诡异的光，她拇指一推，露出内里微雕的龙纹玉玺："十万边军换柔然商道永久通行权，左贤王觉得这笔买卖如何？"
裂成两半的玉符在羊皮地图上微微颤动。沈砚突然将一半玉符塞进公主染血的掌心，另一半甩向阿史那咄苾："漠北的战马走河西走廊，换铜雀在江南的盐引票据。"他的血正滴在象征皇城的蛛网节点，"我要他们过去二十年所有账本。"
帐外突然传来惨叫。骨咄禄掀帘的瞬间，一支黑羽箭穿透侍卫咽喉钉入地面，箭尾铜雀纹在血泊中清晰可见。沈砚盯着那十七道血槽的箭镞，父亲白骨上同样的伤口在记忆里汩汩流血。更可怕的是——箭杆突然自燃，幽绿火苗在空中组成一只展翅的铜雀，映得每个人脸上鬼气森森。
公主的鲛绡袖子还缠在沈砚腕间，沾血的那截正巧盖住他暴起的青筋。她听见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却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看箭羽角度...射箭的人站在你三日前休憩的胡杨树上。"
骨咄禄的弯刀斩落第三支箭时，铜雀形状的火焰恰好烧到羊皮地图上的漕运标记。沈砚突然抓起酒囊泼向火焰，混着血的酒液在蛛网图上冲出一道狰狞的沟壑。
"他们在害怕这个。"他指尖顺着血酒勾勒的路线移动，最终停在贯穿南北的运河节点，"铜雀真正的命脉不是刺客，而是每年霜降前从扬州运往长安的——"
"官银鞘。"公主脱口而出，金簪玉玺的寒光映着她骤然苍白的脸，"去年沉没的那批官银船...监运的正是镇北将军心腹！"
阿史那咄苾突然掰断箭杆，露出中空部分残留的黑色粉末："漠北狼毒，只有柔然王庭药师会提炼。"他森然的目光刺向公主，"但上次使用这种毒的人，死在你父皇的密诏下。"
帐外马蹄声如雷，隐约传来"商队遇袭"的呼喊。沈砚抓起裂开的玉符，裂纹正好将铜雀纹分成两半。他忽然低笑出声："好一招一石三鸟...劫银船坐实柔然罪名，红鹗袭击激化两国矛盾，最后——"
"让发现真相的人死在内斗中。"公主接话时，金簪尖己挑开丝绢最后一层，露出被血显影的终极秘密：一幅微缩的皇城地下河道图，某处标记着小小的铜雀，旁边是熟悉的字迹——"沈岳绝笔"。
沈砚的断臂伤口突然崩裂，鲜血喷在河道图铜雀标记上，那位置竟与公主记忆中母妃溺毙的冷宫枯井完全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