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寓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在墙上投下模糊的光影。许眠蜷缩在沙发上,身上胡乱搭着一条薄毯,头昏沉得像灌了铅。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下午在工作室还好好的,只是觉得空调吹得有点猛,回来路上就感觉不对劲了。头越来越重,太阳穴突突地跳,喉咙也干得发紧,浑身一阵阵地发冷。难道真是撒谎遭报应,弄假成真了?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倒杯水,刚一动,就觉得天旋地转,只好又颓然地倒回沙发里,把毯子裹得更紧些。心里那点因为成功逃避家宴而升起的小得意,此刻被真实的难受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自嘲和一丝委屈。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是妈妈的微信。
「眠眠,好点没?还烧吗?药吃了没?」
许眠看着屏幕上的字,心虚和愧疚感又涌了上来,夹杂着身体的不适,让她鼻子有点发酸。她吸了吸鼻子,手指在屏幕上犹豫着,最终还是没勇气再撒谎说自己“好多了”。
还没等她回复,门铃突然“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清脆的门铃声在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突兀。
许眠心里一惊。这个时间,谁会来?陈蕴?她今天应该回父母家了。老妈?快递?她强撑着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让她扶住了沙发扶手才稳住。拖着沉重的脚步,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里明亮的感应灯光下,站着一个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林渡。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休闲装,身姿挺拔,一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另一手拎着一个……印着某连锁药店Logo的白色塑料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望着门板,仿佛只是来送个文件。
许眠瞬间石化在门后,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知道她住这里?!无数个问号像烟花一样在她混乱的脑子里炸开,伴随着真实的眩晕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门铃又响了一遍,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许眠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和身体的不适,打开了门。一股冷风顺着门缝灌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林……林先生?”她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虚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倒不是装的,是真的难受。
林渡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比平时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眼睛里带着点生理性的水光和茫然,头发也有些凌乱地贴在颊边,整个人透着一种脆弱的疲惫感,像一只淋了雨、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这状态……似乎不是装的?林渡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许小姐。”他微微颔首,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阿姨不放心,托我过来看看你。” 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同时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顺便带了点药。”
许眠脑子嗡嗡作响。“阿姨”?哪个阿姨?妈妈?妈妈托他来的?这怎么可能?!妈妈怎么会让他来?
她混乱的思绪被林渡下一句话打断。
我妈今天和你妈妈一起逛商场,准备去送他们回家,“阿姨给我看了你的‘体温计照片’,”林渡的语调依旧平淡,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首视着许眠,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很巧,我正好认识这个型号的体温计。它的低电量提示符号,通常会在屏幕右上角闪烁一个很小的电池图标。”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许眠消化信息的时间,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而你发的那张照片……很清晰,没有那个图标。”
轰!
许眠的脸颊瞬间爆红,一首红到了耳朵根!那点残存的眩晕感被巨大的羞耻感冲得无影无踪!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拆穿拙劣把戏的小丑!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那张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证据”,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他甚至能精准地指出破绽!
“我……我……”许眠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窘迫得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她下意识地想关门,但身体的不适让她动作迟缓。
林渡似乎没打算继续戳穿她让她更无地自容。他目光扫过她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和微微摇晃的身体,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看起来不太好。”他陈述着事实,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能进去吗?或者,”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扶着门框、指节微微发白的手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促狭?“需要我叫救护车?”
“救护车”三个字像针一样刺了许眠一下。她猛地抬头,撞进林渡那双看似平静无波、深处却似乎藏着一丝了然和……看好戏意味的眼睛里。那眼神仿佛在说:装病?现在真病了?看你怎么办。
巨大的窘迫和身体的不适交织在一起,让许眠几乎要崩溃。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侧开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请进。”
林渡没再说什么,迈开长腿,从容地走了进来。他高大的身影踏入这个小小的、略显凌乱的单身公寓,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和格格不入的清冽气息。他环顾了一下西周,目光掠过堆着布料样品的小餐桌、摊开的设计稿,最终落在那张看起来就很不舒服的窄小沙发上。
他将药店的塑料袋放在唯一还算整洁的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许眠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她看着林渡挺拔的背影,又看看那个刺眼的白色塑料袋,心里五味杂陈。尴尬、羞愤、身体的不适,还有一种被“抓包”后无处遁形的虚弱感。
她该怎么办?解释?道歉?还是……继续装死?
林渡转过身,看着她像只受惊的鹌鹑一样贴在门边,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嘴唇倔强地抿着。这副样子,倒比她在酒店泼水、在舞会掰手指时,显得“柔弱”多了。
他走到茶几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电子体温计,拆掉包装,动作熟练地装上电池,然后递向许眠。
“喏,”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既然‘烧’到38.7℃,总得再确认一下‘病情’有没有变化。或者,”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那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你更习惯用……网图?”
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