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招亲的热闹落了幕,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只是御花园的回廊下,多了些关于西藏公主和福尔泰的闲话。紫薇依旧守着淑芳斋的一方小院,每日临摹字帖、照看窗台上的秋菊,偶尔和晴儿凑在一起,听她讲些太后宫里的趣事。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一幅未完成的兰草图出神,忽然见小邓子捧着个食盒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格格,福大人托人捎东西来了!”
紫薇心头一跳,连忙放下画笔。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碟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还有个素净的锦袋。她捏起一块桂花糕,入口是熟悉的甜香——这是小燕子最爱的味道,从前在福府时,她们总围着灶台等厨娘刚蒸好的糕子。
锦袋里装着封信,是福尔康的字迹,笔锋比从前沉稳了些:“小燕子近日胃口渐好,昨日竟馋起你做的酸梅汤,我让厨娘学着做了,她却嫌不够酸,念叨着还是你亲手调的合心意……”
紫薇看着信,指尖轻轻着纸面,仿佛能透过字迹看到小燕子噘着嘴抱怨的模样。她想起从前在淑芳斋,两人偷偷在暖阁里煮酸梅汤,小燕子总嫌她放的冰糖太多,非要抢过糖罐往里面撒半罐酸梅粉,结果酸得首吐舌头。
“格格,福大人还说,”小邓子在一旁补充道,“小少爷的襁褓都备得差不多了,小燕子姑娘自己挑了块明黄色的缎子,说要给孩子绣个虎头,结果针脚歪得像蜈蚣,被福大人笑着收起来了。”
紫薇忍不住笑出声,眼里却有些。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墙外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天空,轻声道:“替我回封信,就说酸梅汤的方子我写在纸背面了,让她别急着绣虎头,仔细伤了眼睛。”
夜里晴儿过来陪她说话,见她对着那碟桂花糕出神,便知她又在想小燕子。“其实太后今日提了,说等赛娅的婚事定了,让你和永琪阿哥去福府走一趟,算是替宫里送份贺礼。”晴儿替她披上件披风,“你总算能亲眼瞧瞧小燕子了。”
紫薇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宫规森严,我这身份……怕是不妥吧?”自她认回身份,虽得了乾隆的疼惜,却也被规矩缚得更紧,从前那些翻墙出宫的荒唐事,早己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
“太后都发话了,皇上定然允准的。”晴儿握住她的手,“你呀,就是想得太多。小燕子盼着见你呢,前日尔泰还说,她总念叨着‘紫薇怎么还不来’,说要教你藏她新得的宝贝——据说是块能映出人影的水晶石。”
紫薇的心被说得滚烫,指尖都微微发颤。她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觉得这宫墙好像也没那么高了,只要能再见到小燕子,能摸摸她圆滚滚的肚子,听她叽叽喳喳说上一天话,便是被嬷嬷们念叨几句“失了规矩”,也值得。
几日后,乾隆果然下了口谕,允永琪和紫薇借送贺礼的名义去福府探望。出发那日,紫薇特意换上了件素雅的湖蓝色衣裙,头上只簪了支珍珠钗,临出门前还反复叮嘱小邓子:“把我给小燕子做的婴儿鞋带上,还有那瓶她爱喝的玫瑰露。”
马车驶出宫门的那一刻,她悄悄掀开帘子一角,看着街面上往来的行人、吆喝的小贩,眼眶忽然一热。久违的市井气扑面而来,混杂着糖葫芦的甜香和马车的铜铃声,像一首被遗忘了许久的歌。
永琪在一旁见她动容,轻声道:“等小燕子生了,我再求皇阿玛恩准,让你多来几趟。”
紫薇点点头,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她知道,这宫墙之内的日子还要继续,规矩礼仪依旧是绕不开的绳,但只要心里装着宫外的牵挂,装着那些鲜活的人和事,这西方天地里,便总有束光,能照得人心头发暖。
马车渐渐驶近福府,远远就见门口的石狮子旁,站着个穿着大红袄子的身影,正踮着脚朝这边望——不是小燕子是谁?她身后跟着福尔康,正无奈地扶着她的腰,生怕她动了胎气。
紫薇推开车门,刚跳下去,就被小燕子扑过来抱住。“紫薇!你可算来了!”小燕子的声音响亮依旧,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忘。”紫薇回抱住她,鼻尖蹭着她袄子上的绒毛,笑得眼眶发酸,“我这不是来了吗?”
阳光穿过福府的门楣,落在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上,也落在远处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宫墙内外的风,此刻仿佛吹到了一处,带着桂花的甜香,也带着新生的希望,轻轻拂过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