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京华重临,女官初啼
马车碾过卢沟桥的青石板时,Vivian着车帘一角,京城的城墙在暮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垛口的箭楼还残留着战时的焦黑。卫凛靠在她身边,后背的伤刚拆了线,呼吸时总牵扯着疼,却执意要坐这趟车:“女官署的牌子,得我亲手挂。”
苏瑶把刚温好的药汁递过来,青瓷碗沿还沾着靛蓝的染液 —— 那是在乌镇布庄打斗时溅上的,洗了半月也没褪干净。“喝了吧,” 她的声音比在江南时柔和些,脸上的朱砂痣被夕阳映得发红,“到了京城,少不了要应付那些老狐狸。”
柳叶正用布擦拭那枚青铜兵符,符上的纹路被血浸得发亮:“哼,谁敢刁难,就用这个砸他!” 她胳膊上的伤疤刚长平,却总爱往人跟前凑,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当年在御膳房,刘公公的远房侄子就敢克扣咱们的月钱,这次非让他把吞的都吐出来!”
老马头突然 “吁” 了一声,马车缓缓停在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正挨个盘查,看见他们的马车,眼神里都带着好奇 —— 毕竟这车里坐着的,是扳倒皇后的功臣,还是皇上亲口许诺要封郡主的人。
“姑娘,要不…… 咱亮出兵符?” 老马头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他这辈子没见过这阵仗,手心全是汗。
Vivian 却摇了摇头,从袖中摸出块木牌,上面刻着 “女官署” 三个字,是卫凛在马车上用刀削的:“就说…… 是来上任的。”
士兵们果然没再阻拦,只是看着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像在看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 谁见过女官署的人,坐着辆破马车,还带着个瘸腿的、个伤号,外加个满脸煞气的白衣女子?
进了城,街面上的热闹比离京时淡了些,却也渐渐恢复了生气。卖糖葫芦的小贩推着车走过,糖衣在夕阳下闪着光,几个孩子追着车跑,笑声像银铃。Vivian 突然想起蛾眉堂的姐妹们,春桃最爱吃这口,每次分到半串,都要省着吃三天。
“到了。” 卫凛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马车停在一处破旧的院落前,朱漆大门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木头,门楣上还挂着 “废苑” 的牌子,显然是很久没人住了。
“这…… 这就是女官署?” 柳叶指着墙根的杂草,气得江南口音都变了调,“皇上耍咱们呢?就这破地方,连浣衣局都不如!”
苏瑶却没说话,只是拔出长剑,“哐当” 一声劈断了门楣上的木牌:“破了才好,正好重新收拾。” 她抬脚踹开大门,院子里的荒草没到膝盖,几只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撞在残破的窗棂上。
卫凛扶着墙站起来,后背的伤又扯着疼了:“别怨皇上,他也难。” 他从怀里掏出张纸条,是临行前皇上让人送来的,“朝中的老臣都盯着呢,女官署要是太张扬,反倒活不成。”
Vivian 捡起地上的碎木牌,指尖划过 “废苑” 二字:“没关系,咱们自己修。” 她突然想起在冷宫时的柴房,不也是从废墟里一点点收拾出来的?“柳叶,你去联络蛾眉堂还活着的姐妹;苏瑶,麻烦你去趟工部,看看能不能讨些砖瓦;卫凛,你……”
“我来画图纸。” 卫凛从怀里摸出支炭笔,是从乌镇布庄带的,“当年在太子府,我跟着工匠学过几天。”
老马头则忙着清理院子里的杂草,他找来把锈锄头,一下下刨着坚硬的土地,嘴里还哼着京郊的小调:“不怕慢,就怕站……”
等她们把院子收拾出个模样,己是半月后。女官署的牌子终于挂上了门楣,是用卫凛劈开的 “废苑” 木牌改的,背面还能看见残留的字迹。柳叶特意在门口摆了两盆芍药,是从御花园偷偷挖的,开得正艳。
“第一桩案子,审啥?” 柳叶把卷宗往桌上一摔,震得油灯都晃了晃。案几是用破木板拼的,腿还不平,垫着块碎砖。
Vivian 翻开最上面的卷宗,字迹潦草,写着 “浣衣局宫女失踪案”:“就这个。” 她记得原主提过,浣衣局每年都有几个宫女莫名失踪,说是 “病死了”,可谁也没见过尸体。
苏瑶突然握紧了剑:“我去查。” 她脸上的朱砂痣在油灯下泛着冷光,“当年我娘被扔进井里,也是说‘病死了’。”
柳叶却抢过卷宗:“不行,你脸生,容易被人认出来。还是我去,我在浣衣局待过,熟门熟路。” 她把短刀往腰后一别,“保证查得明明白白!”
可三天后,柳叶却空着手回来了,胳膊上还多了道新伤:“那管事的老虔婆,嘴硬得很!我说要查失踪宫女,她就往我身上泼脏水,说我偷了局里的绸缎!” 她气得往桌上拍了一巴掌,破案几又晃了晃。
卫凛正在给窗纸刷糨糊,闻言动作顿了顿:“是不是张嬷嬷?” 他后背的伤还没好利索,说话时总喘,“当年我在暗卫营,听说她是皇后的远房表姐,手里的人命…… 不少。”
Vivian 突然想起预知画面里的井水,那泛黑的水面上漂着的,不就是件浣衣局的粗布衣裳?“看来得用点法子。” 她从袖中摸出块丝帕,上面绣着株并蒂莲,是用苏瑶染的靛蓝丝线绣的,“柳叶,你把这个送到张嬷嬷手里,就说……‘故人的信物’。”
柳叶虽不解,还是照做了。第二天一早,她就带着个小宫女回来了,那宫女吓得浑身发抖,脸都白了:“我…… 我知道她们在哪儿…… 被关在…… 在浣衣局的地窖里……”
原来张嬷嬷把不听话的宫女都关在地窖,给宫里的高位妃嫔做 “替身”—— 哪个妃嫔犯了错,就推个宫女出去顶罪;哪个想 “病” 几天避避风头,就找个身形相似的宫女假装。
“这群畜生!” 苏瑶的剑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她想起自己在江南被官差追捕的日子,那些宫女的遭遇,和她又有什么两样?
Vivian 却异常平静,她让小宫女画出地窖的位置,然后提笔写了封帖子,让人送到大理寺:“光咱们查没用,得让朝廷认。”
可大理寺的人来了,却只当是 “女官署小题大做”,领头的官员还笑着说:“宫女嘛,本就是些贱籍,丢几个有啥稀奇?” 气得柳叶差点用短刀劈了他。
“看来软的不行,得来硬的。” 卫凛忍着疼站起来,从怀里摸出那枚青铜兵符,“去宫门守着,见着皇上的銮驾就拦。”
他们果然在宫门口拦住了皇上的銮驾。Vivian 捧着兵符跪在地上,苏瑶和柳叶分站两边,老马头则扶着受伤的卫凛,一行人跪在尘土里,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皇上,”Vivian 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女官署查得浣衣局虐杀宫女一案,大理寺不予受理。敢问皇上,难道宫女的命,就不是命?”
皇上的銮驾停了片刻,里面传来声音:“将张嬷嬷打入天牢,浣衣局交由女官署接管。”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柳叶激动得首擦眼泪,苏瑶脸上的朱砂痣也亮了些,卫凛靠在老马头身上,虚弱地笑了。
等他们回到女官署,却发现院子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 是那个在冷宫救过他们的神秘女子,也就是苏瑶!她手里拿着封信,是淑贵妃当年写给苏氏的,上面说:“若有来生,愿生于江南,做个寻常女子……”
Vivian 突然明白,淑贵妃留在宫里,不仅是为了查真相,更是为了给妹妹们铺路。她把信小心地收好,然后看向众人:“明天,咱们去浣衣局,把地窖里的姐妹都接出来。”
柳叶蹦蹦跳跳地去准备马车,嘴里还哼着江南的小调。苏瑶则默默地擦拭着剑,脸上的朱砂痣在月光下闪着光。卫凛靠在门框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后背的伤还在疼,却觉得心里敞亮。
老马头则在院子里种了棵梨花树,是从御花园移的,枝干虽细,却透着股韧劲。“等明年,就能开花了。” 他笑着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
Vivian 摸着那对拼在一起的梨花玉佩,突然觉得,这女官署的门楣虽旧,却比坤宁宫的凤椅更让人踏实。那些在深宫里冤死的女子,那些在江南烟雨中挣扎的身影,那些像蛾眉堂姐妹一样的普通人,终于有了个可以说理的地方。
夜色渐深,女官署的灯还亮着。Vivian 铺开卷宗,准备写下一案的卷宗,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响。窗外的梨花树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为那些逝去的灵魂歌唱,也像在为这新生的希望祝福。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前路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那些盘踞在朝堂的势力,那些根深蒂固的偏见,都不会轻易退让。可只要她们姐妹同心,手握正义,就没有跨不过的坎,没有翻不了的案。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 “女官署” 的牌子上,泛着柔和的光。这光虽微弱,却足以照亮那些被黑暗吞噬的角落,足以让那些卑微的生命,也能发出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