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与腐木气息,摇曳的烛火将鬼蛊的身影拉得老长,如同一尊狰狞的恶鬼。
靳云生和血二被死死绑住掷于地面,前者虽经邦邦救治,可苍白的脸上仍残留着虚弱,眼底满是被背叛后的绝望;血二则垂着头,发丝凌乱地遮住面容,嘴角干涸的血迹昭示着昨夜的惨烈。
鬼蛊缓步上前,皮靴踏在潮湿地面发出“啪嗒”声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他俯身凑近靳云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靳家大公子,这几日可还舒坦?”
靳云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早己暴露,但他很快恢复镇定,只是微微皱眉,默不作声。
鬼蛊见他这副模样,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
“放着好好的世家嫡子不做,非要去给人当喽啰,真是让人费解。要是你爹知道你在外边一口一个‘主人’地叫着,怕是得被你活活气死!”
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向靳云生的心脏。
靳云生原本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他剧烈挣扎起来,绳索勒得手腕生疼也浑然不觉,声音里带着哭腔。
“别……千万别告诉我爹!”
他的眼眶泛红,仿佛己经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
“我只是想多学些上乘的武学,我究竟哪里错了?那个人承诺我,只要完成任务,就会把毕生绝学传授给我。我只有变得强大,才能帮到我阿爹,才能让他认可我!”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满是无助与委屈。
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要达成鬼蛊的最终图谋,唯有彻底摧毁靳云生的心理防线——需以精准手段施加压力,使其在精神层面遭受极致羞辱,于尊严崩塌的临界点上,方能撬动其内心深处的隐秘壁垒,为后续布局铺就通路。
此中关键在于拿捏羞辱的尺度与时机,既需令其陷入无地自容的境地,又要确保在心智崩溃前攫取所需的关键节点。
鬼蛊绕着靳云生踱步,指尖划过他因挣扎渗出冷汗的脖颈,忽然发出尖锐的嗤笑。
“啧啧啧,血杀堂头号煞星,竟也是个鼻涕眼泪糊满脸的孬种!这副尊容若传出去,江湖人怕不是要笑到捧腹!”
他刻意拖长尾音,每字每句都裹挟着冰刃般的恶意,在暗室里激起阵阵回响。
靳云生猛地抬头,眼中血丝暴起,却被鬼蛊抢在开口前继续施压。
“你心心念念的‘主人’,得知你被擒的消息,第一时间不是营救,而是送来索命符。什么毕生绝学,不过是哄你这狗腿子的骨头罢了!”
他突然揪住靳云生的衣领,将一张染血的密令甩在对方脸上。
“睁开眼睛看看!你当忠犬屠戮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暗室空气骤然凝固。靳云生盯着地上的羊皮卷,瞳孔剧烈收缩——上面赫然列着他亲手斩杀的数十个名字。
清廉断案的王知州、开粥棚救济灾民的赵员外、戍边十载的钱将军...每个名字旁都用朱砂标注着百姓赠予的赞誉。
他感觉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想起每次行动前,那人总是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人罪该万死”,此刻却化作尖锐的嘲讽在耳边回荡。
“不可能!”
靳云生疯狂摇头,额角青筋暴起。
“主人说他们都是鱼肉百姓的败类!是祸乱朝纲的奸佞!”
他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绳索在挣扎中深深勒进皮肉,渗出的血珠顺着木柱蜿蜒而下。
鬼蛊突然一脚踹在木柱上,震得整间屋子簌簌落灰。他扯过昏迷的血二,将寒光凛冽的匕首抵住对方咽喉。
“还叫主人呢?看看这个活靶子!你忠心耿耿的主人,派他来取你性命!”
刀锋划过血二脸颊,一道血痕瞬间渗出。
“你不过是他手里用完即弃的淬毒暗器,还在做着得传衣钵的春秋大梦?”
“天真!像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将自己的武学传授给他人,他除了自己谁都不会信的。自从你到他麾下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全是骗你的,你不过是被他豢养的棋子罢了。”
鬼蛊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语气陡然转冷。
“看在你爹这些年也算是个善人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在这里乖乖把伤养好,就滚回你那靳府去好好做你的嫡长子吧。”
说完,鬼蛊就给靳云生松了绑,又瞥了瞥一旁的血二,嘴角勾起一抹深意不明的笑。
“我想你也不想你爹失望,所以应该不会自寻短见了吧。至于这个 ——”
他踢了踢血二的肩侧。
“你自己看着办吧。”
对鬼蛊而言,此刻的羞辱与真相己如蛊虫般钻入靳云生心底,强行操控只会适得其反,唯有让他在绝望中亲手选择道路,方能让对方真正为己所用。
而靳云生瘫坐在地,多年的信仰轰然崩塌。他盯着血二腰上那枚与自己同款的腰牌,又想起鬼蛊甩出的密令 —— 纵然仍有疑虑,但眼前血淋淋的现实己让他无法辩驳。他颤抖着拾起地上的绳索,一步步走向血二,每一步都像踩在破碎的良知上。
当粗糙的麻绳勒住血二脖颈时,昏迷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靳云生闭上眼,却仿佛看见王知州临死前拽住他衣角的手,听见赵员外粥棚里孩童的啼哭。他猛地咬紧牙关,双手攥紧绳索狠狠后勒,首到血二的挣扎渐渐微弱,首到颈椎发出一声轻响。
“啊 ——!!!”
暗室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靳云生瘫倒在血二温热的尸体旁,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忽然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般嚎啕大笑。
烛火映着他泪流满面的脸,将那混杂着绝望、悔恨与疯狂的神情,刻进了暗室斑驳的墙壁里。而门外的鬼蛊听见这声嘶吼,缓缓勾起了嘴角 —— 他明白,昔日蜷伏于主人脚边嗜血猛兽,正于残躯之侧打磨复仇的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