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齐蹲在城隍庙断墙下，看着流民们捧着粗陶碗狼吞虎咽。这些被解救的男女老少衣衫褴褛，指甲缝里还嵌着苍狼盟地牢的泥垢。
从这些人口中得知，苍狼盟在幽州城布下天罗地网，怒狼盟的人扮作老乞丐，装作慈悲施舍的善人，用掺着糖霜的馒头、温热的稀粥为诱饵，将这些饥肠辘辘的流民引入圈套。一旦踏入那暗巷深处的据点，等待他们的便是冰冷的锁链、阴暗潮湿的地牢，还有永无止境的苦力劳作与非人的虐待。此刻，一碗野菜粥的热气却能让他们眼眶泛红。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有人捧着空碗哽咽，其他人也纷纷起身作揖。小小齐摆摆手，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那老乞丐狡黠的灰瞳就像在他眼前晃动。幽州城三教九流汇聚，此刻那混迹在乞丐堆里的蛇蝎心肠，怕是早己顺着密道逃之夭夭。
角落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乞丐始终缩在阴影里，像只受惊的小猫。她的头发乱蓬蓬地纠缠在一起，里面夹杂着干草和枯叶，不知多久没洗过，油腻得能拧出油来；脸上蒙着厚厚的污垢，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布满血丝，眼角还挂着干涸的泪痕，写满了恐惧与无助。
小小齐注意到这个小乞丐，在每个人拿到野菜粥的时候都巴不得第一时间吃干净，而这个小乞丐却将自己的野菜粥分给了其他人。
小小齐盯着唐倩佩灵沾满血垢的脸，突然问：“地牢里那么苦，你为什么还要把吃的分给别人？你不知道自己会更饿吗？”
少女愣住，干裂的嘴唇翕动，指着一旁年纪更小的乞丐：“他比我小…… 我饿的时候，总盼着有个人能对我好一点。要是我自己都忘了怎么对人好，那和地牢里的石头还有什么区别？
小乞丐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布料早己磨得又薄又透，衣角被撕成一缕缕的，在寒风中飘动，露出大片青紫交加的皮肤，上面布满纵横交错的鞭痕，新伤叠着旧疤，诉说着在地牢里遭受的折磨。她赤着的双脚布满冻疮和伤口，脚趾头冻得发紫，踩在冰冷的地上，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小小齐感叹一声，就要离开。
“大侠！” 少女蓬头垢面，左眼下方结着血痂，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下露出半截青紫的脚踝。
“求求您收留我！” 她的手指死死揪住小小齐的裤脚，掌心的老茧蹭得布料沙沙作响，“我本是青州逃荒来的，那老乞丐说有馒头吃……” 喉间突然哽住呜咽，她将脸埋进他的靴面，“我不想再被关在地窖里，不想再吃混着老鼠屎的麸饼……”
小小齐垂眸看着这团颤抖的黑影，少女后颈狰狞的鞭痕在暮色中泛着暗红，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起来吧。你叫什么” 他伸手去搀，却被少女更用力的拉扯踉跄半步。
”我叫唐倩佩灵。寒风卷起她散发里的稻草碎屑，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我先带你回去。” 他望着少女突然亮起的眼睛，话锋一转，“但此事需得商议。”
唐倩佩灵猛地磕头，额头撞在砖石上发出闷响：“谢大侠！谢大侠！” 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小齐解下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肩膀。
城隍庙外的寒风越发凛冽，吹得屋檐下的褪色符咒哗哗作响。小小齐带着唐倩佩灵踏入暮色，身后空荡荡的庙堂里，最后几粒冷粥正凝结成块。
幽州酒楼，小小齐掀开厚重的棉帘，身后裹着披风的唐倩佩灵瑟缩了一下。大堂里蒸腾的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鬼蛊社长在顶楼？” 小小齐向跑堂的伙计问道。伙计点点头，眼神好奇地瞥了眼他身后的女乞丐。这道目光让女乞丐下意识地往小小齐身后躲了躲，她害怕自己的模样会引起反感，更害怕因为别人的嫌弃而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希望。
沿着木梯拾级而上，雕花屏风后传来檀香混着草药的气息。鬼蛊斜倚在虎皮椅上，半张脸隐在鎏金烛台的阴影里。他指尖转着一枚骨制骰子，听小小齐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始终未发一言。
唐倩佩灵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鬼蛊周身散发的压迫感让她想起苍狼盟的头目，她害怕自己的命运会再次被无情主宰，又期待着能得到一线生机。
“苍生医馆？” 鬼蛊突然轻笑出声，骰子 “啪” 地拍在檀木案上，惊得唐倩佩灵浑身一颤。听到鬼蛊的安排，她内心瞬间涌起狂喜，可又强压着情绪，生怕表现得太过急切会惹人生厌。
“就让她跟着邦邦那丫头捣鼓药罐子去吧。医者仁心，若是连熬药时都能对病患假以辞色，品性也差不到哪去。”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表现，证明自己。
唐倩佩灵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谢…… 谢社长！” 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只要熬过这段考察期，她或许就能摆脱过去的噩梦，拥有一个新的开始。
唐倩佩灵还跪在原地，望着小小齐的眼神里满是依赖。她知道，此刻小小齐是她在这陌生帮派里唯一熟悉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依靠。小小齐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扶起：“走吧，先去医馆。”
他招来老秦，这位风流倜傥的说书人抱拳而立，“你安排暗桩盯着那个小乞丐，若有异动，不必请示，首接了结。
老秦正要退下，却又顿住脚步：“社长，向人间从开封运来的货，本该今日辰时到，可现在酉时都过了…… 沿途的眼线都没传回消息。”
鬼蛊着骰子的手骤然收紧，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老秦，你和大师兄走一趟。若是有人敢动怒苍山的东西……”
他话音未落，空气中己泛起丝丝寒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秦领命而去，再回头时，顶楼只剩摇曳的烛火。
夜色渐深，苍生医馆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照亮女乞丐脚踝处未愈的伤口。她一瘸一拐地跟着小小齐，内心既紧张又期待，紧张于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充满未知，期待着能在医馆学到本事，真正成为怒苍山的一员，彻底告别那段黑暗的过去。
小小齐推开医馆大门，药香扑面而来，女乞丐深吸一口气，她突然意识到，这看似平常的一夜，或许正是她人生新篇章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