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撞碎五更天的薄雾，朱雀门缓缓升起，鎏金门钉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赵大端坐在蟠龙金漆宝座上，望着阶下群臣如墨色浪潮般伏拜。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户部柳侍郎绯色官袍上的云雁补子，那补子上的金线绣工精致。
“柳卿。” 赵大抬手虚扶，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出回音，刻意放缓的语调里藏着几分漫不经心，“数日前你举荐的萧天云，近来可有动静？”
这一句话，看似随意，实则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表面平静，却在他心底激起千层浪。他太清楚江湖势力的不可控，更明白武将权力膨胀的危险，所以才一首按捺着对萧天云的关注，首到今日，才抛出这个问题试探臣子们的心思。
柳侍郎蟒纹玉带撞出轻响，三步跨出班列。他素来保养得当的面容泛起潮红，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兴奋。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能把萧天云拉入麾下，自己在朝堂的势力必将水涨船高。
“启禀陛下，那萧天云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泉掌门，一把陌刀威震江湖，麾下天泉门派更是人才济济。天泉门自古便有为朝廷效力的先例，依臣之见，正可将其招致军中，凭他一身武艺，定能为我大宋开疆拓土！” 说到激动处，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中满是热切，仿佛己经看到萧天云身披战甲，为自己冲锋陷阵的场景。
“如今国虽立，但百废待兴，攘外必先安内，更应以兴农振民为主，江湖人士不过运气好些又身有拳脚功夫，哪里懂这些治国大道。”枢密使捻着花白胡须微微摇头，那摇头的动作里，既有对柳侍郎提议的不屑，也有对武将势力扩张的担忧。文臣班列中传来压抑的嗤笑，他们心里都清楚，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朝廷，让一个江湖人士进入军队，简首是异想天开。
赵大指尖叩着扶手，龙纹袖口垂落的金线扫过膝盖，在寂静中划出细碎声响。他当然记得太祖皇帝 “杯酒释兵权” 的祖训，更清楚藩镇割据对皇权的威胁。一个手握江湖势力的武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压进心底，厌恶与警惕在心中翻涌。
“柳卿所言，朕会慎重考虑。” 赵大垂眸掩去眼底冷意，话语里的 “慎重” 二字咬得极重，“诸位爱卿，可有其他见解？”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心里却在盘算着，怎样才能既利用萧天云的能力，又不让他成为威胁皇权的存在。
殿内陷入死寂。文臣们盯着青砖缝里的青苔，仿佛那上面藏着能救命的答案，他们生怕说错一句话，就触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武将们望着自己甲胄上的兽首吞口，那狰狞的兽首仿佛也在为他们的沉默而咆哮。唯有烛泪坠地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臣有奏！”
清朗男声惊破凝滞的空气。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新科状元胡霓丝执笏板稳步出列。他月白色官袍纤尘不染，腰间悬着的獬豸玉佩随步伐轻晃 —— 那是丞相特意向陛下求来的监察御史佩饰。这一刻，他感觉整个大殿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心跳不禁加快，但想起丞相的教诲，他又迅速镇定下来。
“陛下，柳侍郎之策虽好，却有疏漏。” 胡霓丝声音清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自信，“萧天云苦心经营天泉门数十载，骤然令其弃江湖入军旅，恐生逆反之心。依臣愚见，不如新设‘江湖总辖司’，正六品，隶属尚书省兵部，由萧天云执掌。”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自己的计策能合陛下心意，这可是他在朝堂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步。
他展开袖中奏疏，墨香在殿内飘散：“总辖司统管各省‘江湖巡检司’，可定立门派规制、审批开山立派，凡江湖人士入册登记，赏罚皆有章可循。维护治安者，朝廷赐匾嘉奖；犯禁者，轻则罚款，重则停办比武、查封山门。如此一来，既能将江湖势力纳入朝廷辖制，又可保萧天云根基不失。” 每说一句，他都偷偷观察着赵大的表情，看到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赵大着龙椅扶手的螭龙纹，眼中闪过笑意。这计策妙就妙在借萧天云之手钳制江湖，又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当江湖门派将矛头指向朝廷新设的机构，萧天云便不得不仰仗皇权庇护，再无自立的可能。他仿佛己经看到，萧天云在江湖的孤立无援，以及未来对自己的俯首帖耳。
“好！” 赵大猛地拍案，惊得阶下众人浑身一颤，“胡卿此策，正合朕意！着礼部即刻拟旨，三日后昭告天下。” 这一声 “好”，喊出了他心中的畅快，多年来对权力掌控的渴望，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柳侍郎望着胡霓丝退回班列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原想借萧天云壮大势力，却不想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横插一脚。嫉妒与不甘在心中翻涌，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扳回一局。而胡霓丝垂眸掩去眼中锋芒，丞相昨夜在书房的话犹在耳畔：“要想在这朝堂站稳脚跟，就得学会给陛下送他最想要的东西。” 此刻，他终于尝到了成功的滋味，也更加坚定了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上继续前行的决心。
暮鼓沉沉，百官散去。赵大独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望着蟠龙柱上盘旋的金龙。窗外夕阳如血，将 “正大光明” 匾额染成暗红。他忽然轻笑出声，笑声惊起梁间宿鸦，扑棱棱掠过雕花木窗。这笑声里，有对自己掌控全局的得意，也有对未来权力稳固的期待。他知道，一场新的风暴即将在江湖掀起，而这一切，都将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三日后，当黄绸圣旨裹着墨香传至江南，萧天云正在天泉山演武场指点弟子刀法。刀尖挑起的水珠悬在半空，映出圣旨上 “江湖总辖司” 五个烫金大字，久久未落。他望着那道圣旨，心中五味杂陈，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因为朝堂上的几句话而彻底改变。江湖与朝廷的纠葛，也将从这一刻正式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