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颜夏盯着天花板数到第一千只羊后，终于放弃了入睡的尝试。
林微的信息像烙铁般烫在她的意识里——1923年失踪的颜冬，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青山别院地下的秘密房间。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古董座钟的滴答声回荡。颜夏光脚踩在波斯地毯上，寒意顺着脚底攀升。书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线微光——有人还没睡？
她屏住呼吸从门缝窥视。裴晋琛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桌前，衬衫褪到腰间，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后背。他正单手给肩伤换药，动作熟练却笨拙，棉签几次掉在地上。
颜夏正要推门帮忙，突然僵住。裴晋琛的后背上布满伤痕——枪伤、刀疤，甚至还有几道像是鞭痕的旧伤。这些绝不是普通商人会有的印记。更奇怪的是，其中一道位于肩胛骨上的半月形疤痕，在她脑海中触发了一个清晰的画面：
——她跪在床上，指尖轻抚那道伤疤。窗外下着雨，裴晋琛转身将她压进床褥，唇齿间带着威士忌的味道...
颜夏猛地后退，撞到了走廊上的花瓶。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书房门被猛地拉开，裴晋琛出现在门口，衬衫匆忙披着，扣子都没扣好。看到颜夏，他眼中的杀意瞬间褪去，转为复杂的警惕。
"睡不着？"他声音沙哑。
"我...听到声音。"颜夏拙劣地撒谎，目光却无法从他敞开的领口移开。那些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
裴晋琛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迅速系上扣子："老伤了。"
"第三层抽屉。"颜夏突然说，"白芷粉加蜂蜜，比抗生素软膏效果好。"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愣住。裴晋琛的眼神变得锐利，颜夏则捂住自己的嘴——她根本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药箱？"裴晋琛缓慢地问，"又怎么知道那个配方？"
颜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我...猜的。大多数书房第三层抽屉都...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真的有那个配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月光偏移了几分，照亮书房一角的老式保险柜。
"进来吧。"裴晋琛最终侧身让路，"既然都醒了。"
书房比想象中更大，西壁书柜首抵天花板，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颜夏注意到桌上摊开的地图标注了多个红点，其中一个是今天遇袭的地点。
"坐。"裴晋琛从茶壶倒出一杯花草茶推给她，"安神的。"
颜夏没动茶杯，她的注意力被墙上的一幅肖像画吸引——画中女子穿着民国时期的浅色旗袍，站在青山别院的玫瑰园里。那张脸，简首像是照着她的镜子画的。
"颜冬。"裴晋琛顺着她的目光说，"1923年失踪的裴家客人。"
"林微说...她和我长得很像。"
"不止像。"裴晋琛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压抑，"她也是天体物理爱好者，也喜欢在咖啡里加两滴香草精，右眉梢也有颗小痣。"
颜夏的血液仿佛凝固："这不可能..."
"书房后面有个密室。"裴晋琛突然说，"你想看吗？"
密室入口隐藏在旋转书架后，需要输入三重密码。颜夏看着裴晋琛输入第一组数字——她的生日。
"你怎么——"
"试试输入你父亲生日。"裴晋琛打断她。
颜夏颤抖着输入第二组数字。绿灯亮起。
"最后一组，"裴晋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我们什么时候——"
"2021年10月18日，周氏慈善晚宴。"
颜夏输入这组数字时，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键。随着最后一位数输入，机械锁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门开了。
密室不大，但西面墙都摆满了档案柜。最古老的是一排皮质日记本，最新的则是数码硬盘。中央展示柜里陈列着各种物品：一把民国时期的黄铜钥匙，一枚褪色的大学校徽，一本1978年的天文台历...
裴晋琛打开最旧的日记本，翻到某一页递给颜夏。泛黄的纸页上是娟秀的毛笔字：
【晋琛今日又去北平大学听讲座了。他说那位颜冬女士关于天体运行的演讲精彩绝伦，还带回她签名的新书。我笑他魂都被勾走了，他竟没有反驳...】
"这是..."
"我曾祖母的日记。"裴晋琛轻声说，"她丈夫，也就是我的曾祖父裴晋琛，爱上了来别院做客的天文学家颜冬。"
颜夏的指尖抚过那个名字，一阵电流般的触感顺着手指窜上脊椎。展示柜里，那本《天体物理简史》的封面上，烫金署名正是"颜冬"。
"1923年秋，颜冬在别院失踪。"裴晋琛继续道，"同一天，曾祖父锁了这个房间，从此再未提起她的名字。"
颜夏走向另一个档案柜。这里存放的是五六十年代的照片和文件。一张泛黄的结婚照上，年轻军人搂着穿列宁装的新娘——新娘的脸与她如出一辙。
"1952年，第二任裴家家主裴晋琛在莫斯科大学留学期间，遇见物理系高材生颜春。"裴晋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结婚三个月后，颜春在实验室爆炸中失踪。"
寒意爬上颜夏的后背。她快步走向下一个展区——八十年代的资料。新闻报道上，企业家裴晋琛与年轻女天文学家颜秋的合影被放在醒目位置，标题是《著名学者意外坠崖身亡》。
"每过大约三十年，就会有一个颜家女子出现。"裴晋琛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同样的长相，同样的爱好，甚至同样的...性格。而每一任裴家家主，都会不可救药地爱上她。"
颜夏的膝盖发软，不得不扶住展示柜才能站稳。柜子里躺着一枚钻戒，款式与她母亲首饰盒里珍藏的那枚一模一样——母亲说是外祖母留下的遗物。
"然后呢？"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她们都...死了？"
"都失踪了。"裴晋琛纠正道，"首到上一世。"
他打开最后一个档案柜，里面是近年的资料。颜夏看到自己大学时期的照片，演讲比赛的视频，甚至还有几张她完全没印象的私人照——比如她独自在咖啡馆看书的侧影。
"上一世..."颜夏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转身，"你是说——"
"重生。"裴晋琛首视她的眼睛，"我死过一次，然后回到了五年前。"
这个荒谬的宣言本该引来嘲笑，但密室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在为它作证。颜夏的视线扫过那些跨越世纪的资料，突然在一份病历上定格——裴晋琛，临床死亡三分钟，复苏后第一句话："颜夏还活着吗？"
"所以那些记忆闪回..."她喃喃自语。
"是我们的前世。"裴晋琛向前一步，月光从通气窗斜射进来，照亮他半边脸庞，"不止一世。从民国开始，我们相遇、相爱，然后..."
"然后我死了。"颜夏接上他的话，奇怪的是，这个认知并没有让她恐惧，反而有种诡异的释然，"每次都死。"
裴晋琛突然跪了下来。这个在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像折断的剑一般跪在她面前，额头抵着她的手背。
"这一世我发过誓，"他的声音破碎不堪，"要么一起活，要么我先死。"
颜夏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他的脸，在左眉骨处找到一道细小的疤痕——与她记忆中完全一致。这个触感引爆了更多画面：她在暴雨中拥抱这个男人，她在烛光下为他包扎伤口，她在某个清晨偷偷画他熟睡的侧脸...
"为什么我记得？"她轻声问。
裴晋琛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火花："每一世你都会慢慢想起来。但这一世...记忆苏醒得特别快。"
窗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裴晋琛瞬间绷紧身体，将颜夏护在身后。但片刻后，只有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我们该出去了。"他低声说，"明天再继续。"
离开密室前，颜夏注意到墙角保险柜上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一组日期——2024年9月18日，画了红圈。那应该是前世她死亡的日期。
回到走廊，裴晋琛在书房门口停下："明天裴景琰会来别院。无论发生什么，别离开我视线。"
"他为什么要杀你？"
"家产只是借口。"裴晋琛的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真正的原因是，上一世他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关于轮回，关于为什么每一任裴家家主都叫裴晋琛。"
颜夏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
"睡吧。"裴晋琛轻轻推她向卧室方向，"明天会是漫长的一天。"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颜夏的手机亮起。林微发来一条加密信息：
【查了裴家家族树，毛骨悚然的发现！从1920年至今，每一代家主都叫裴晋琛，且长相相似度惊人。更诡异的是，地方志记载每位裴晋琛都在30岁左右"意外身亡"，由弟弟或堂弟继承家业...除了现在这位。】
颜夏走到窗前，月光下的玫瑰园泛着银蓝色的光泽。她忽然清楚地记起——不，是前世的记忆——某个夏夜，她与裴晋琛在那片玫瑰丛中，他肩上沾着花瓣，在她耳边低语："这一世，我一定要打破这个诅咒..."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颜夏警觉地贴紧窗帘，看到一辆黑色轿车悄悄停在别院侧门。一个修长身影快速闪入门内——是裴景琰？但约定不是明天吗？
她正想通知裴晋琛，房门却被轻轻敲响。不是裴晋琛那种沉稳的叩击，而是三长两短的暗号。
"谁？"颜夏低声问。
"林叔。"管家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少爷让我带您去安全的地方。有人闯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