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柳家商号达成合作的协议，如同一股东风，迅速吹遍了石桥村的每一个角落。原本死气沉沉的村庄，仿佛一夜之间被注入了活力。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男人们上山打猎、下地干活更加卖力，女人们则利用农闲时间，埋头编织、缝补，准备着下一次集市的到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逢人便讨论着下次集市要换些什么宝贝回来。
沈墨看着这一切，心中既感欣慰，又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深知，眼前的繁荣只是暂时的，王德发这只饿狼，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肥肉溜走。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预示着更猛烈的摧残。
果然，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几天后的清晨，互助集市再次开张的日子。这一次，规模比上次扩大了不少。不仅参与的村民增加到了三十多户，带来的物品也更加丰富多样。更重要的是，柳家商号派来的第一批“支援物资”也准时运抵了村口——几大车的粗粮、成捆的盐巴、还有几匹颜色朴素但结实耐用的粗布。
这些物资的到来，彻底引爆了村民们的热情！柳家给出的价格确实公道，比王德发平日里卖的便宜了足足一成！尤其是盐巴，这种平日里被王德发垄断、价格高昂的必需品，如今也能用相对合理的价格换到，让许多村民激动得热泪盈眶。
交易一开始就异常火爆。村民们用自己积攒的物品，踊跃地兑换着急需的粮食和盐巴。柳家商号派来的管事和伙计，也在沈墨的协调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收购工作。他们对村民们拿来的山货、皮毛、手工制品等都给出了不错的价格，更是让村民们喜笑颜开。
整个打谷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充满了丰收般的喜悦。
然而，就在这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一丝不和谐的阴影悄然降临。
一个面色蜡黄、身材瘦小的汉子，哭丧着脸，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集市，噗通一声跪倒在沈墨面前。
“沈……沈小官人！求求您！求求您救救俺吧！”汉子涕泪横流，不住地磕头。
沈墨认出他，是村里的刘老五，就是上次被王二麻子当众威胁、差点不敢参加集市的那位老实村民。
“刘五叔？您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沈墨连忙将他扶起。
“沈小官人啊！俺……俺家完了！”刘老五泣不成声，“今天一早，王……王二麻子带人闯到俺家，说俺家去年借王老爷的那二两银子印子钱，今天就到期了！利滚利，要俺还……还五两银子！俺……俺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啊！他们……他们就把俺家那唯一的一头耕牛给牵走了！还说，三天之内要是还不上钱，就要把俺家那两亩薄田也收走！呜呜呜……没了牛，没了地，俺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刘老五的哭诉，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集市上的火热气氛。周围的村民们都围了过来，听到他的遭遇，无不义愤填膺，却又敢怒不敢言。
印子钱！又是印子钱！
这是王德发盘剥村民最常用的手段之一！先以极低的利息诱惑村民借钱，然后利滚利，用不了多久就能翻上几番，最终逼得借贷者家破人亡，土地、财产甚至妻女都被他收入囊中！
沈墨脸色一沉。他知道，这是王德发开始反击了！他不敢首接破坏有柳家撑腰的集市，就选择从最脆弱的村民下手，杀鸡儆猴！刘老五性格懦弱，又确实欠着王德发的钱，自然成了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
“岂有此理！王德发这老畜生，太不是东西了！”
“刘五哥也太可怜了！五两银子，这不明摆着要逼死人吗？”
“这王德发，早晚遭报应！”
村民们议论纷纷，看向刘老五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却没有人能拿出五两银子来帮他。五两银子，对这些贫苦的村民来说，几乎是一年的收入！
“沈小官人，您……您可得帮帮俺啊！俺听说您……您有本事……”刘老五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拉着沈墨的衣袖。
沈墨眉头紧锁。五两银子，他现在倒也能拿出来。但是，他知道，这只是王德发的第一步。如果今天帮刘老五还了钱，明天就可能有张老五、李老五被逼债！王德发就是要用这种方式，不断地制造麻烦，拖垮集市，瓦解人心！
绝不能让他得逞！
必须想个办法，既能救下刘老五，又能狠狠打击王德发的嚣张气焰，最好还能……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墨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刘老五那张写满了绝望和恐惧的脸上。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王德发的账本！
他清楚地记得，在王德发那几本秘密账册中，有一页专门记录着他放印子钱的明细！上面不仅有借贷人的姓名、金额、日期，甚至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附加条款和暗动手脚的记录！
他仔细回忆着关于刘老五那笔借贷的记录。有了！
沈墨记得，刘老五当初借那二两银子，是因为家里老娘生了重病，急需用钱。王德发当时假惺惺地说，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这钱不算利息，只要秋后用粮食抵就行。但实际上，账本上却偷偷摸摸地记了一笔“月息三分”的印子钱！而且，借据上的日期，似乎也有问题！
如果能证明王德发在借据上做了手脚，并且隐瞒了高额利息……
“刘五叔，您先别急。”沈墨扶着刘老五，沉声说道，“您当初借王德发那二两银子，可有借据？”
“有……有的……”刘老五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几乎快要揉烂的纸片，“当时王老爷说不用利息，俺……俺也没细看，就按了手印……”
沈墨接过借据，仔细查看。果然，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今借到王德发老爷纹银贰两整，立据为凭”，落款是刘老五歪歪扭扭的名字和手印，日期却写的是去年腊月！而并非刘老五记忆中去年夏天他娘生病的时候！
而且，借据的角落里，用极小的字，潦草地写着“月利三分，按月复计”的字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王德发！
沈墨心中冷笑。看来，王德发这次是算准了刘老五老实巴交，不敢反抗，也料定没人会仔细查看这张借据！
“刘五叔，您看清楚了，这借据上的日期，是去年腊月，而不是夏天！”沈墨指着借据上的日期，大声说道。
刘老五凑近一看，顿时愣住了：“啊？这……这怎么回事？俺明明是夏天借的钱啊！”
“还有这里！”沈墨又指向角落里那行小字，“这里写着‘月利三分，按月复计’！王德发当初可曾告诉过您？”
“没……没有啊！他明明说不要利息的！”刘老主急得满头大汗。
沈墨的话，如同炸雷一般，在围观的村民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借据日期是假的？”
“还有三分的月利？这比抢钱还狠啊！”
“王德发这老狗，太阴损了！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
村民们群情激奋！他们之前只是痛恨王德发贪婪，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坑害乡邻！这彻底突破了他们的底线！
“大家看到了吗？”沈墨举起借据，面向所有村民，朗声道，“这就是王德发的真面目！他利用乡亲们的信任，在借据上动手脚，设下陷阱，就是为了霸占我们的田地，吸干我们的血汗！”
“我们不能再忍了！”沈墨的声音充满了力量，“今天他能这样对刘五叔，明天就能这样对我们每一个人！我们必须团结起来，跟他斗争到底！”
“对！跟他斗到底！”
“不能让这老畜生再害人了！”
被压抑己久的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村民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哟呵，挺热闹啊？吵吵啥呢？”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赵大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外围，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膀大腰圆、面相凶悍的汉子，都是平日里在村东头厮混的光棍流民。
沈墨心中一动，知道自己安排的“后手”来了！
“赵大哥，你来得正好！”沈墨朝着赵大虎招了招手，“王德发欺人太甚，不仅抢了刘五叔家的耕牛，还要霸占他家的田地！你看这借据，日期是假的，利息更是高得吓人！你说说，这还有天理吗？”
赵大虎晃晃悠悠地走上前，接过借据，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其实他大字不识几个），然后猛地一拍大腿，怒吼道：“他娘的！王德发这老狗日的，真不是个东西！连这种昧良心的钱都敢挣！兄弟们，你们说，这事咱们管不管？！”
“管！”他身后的几个汉子齐声应和，声势惊人。他们平日里也受够了王德发的鸟气，如今有机会出头，自然乐意。
“好！”赵大虎将借据往地上一摔，唾沫横飞地骂道，“走！跟虎爷我去找王德发那老狗算账！他不是抢了刘老五的牛吗？咱们今天就把牛抢回来！他要是不给，咱们就拆了他的狗窝！”
说着，他大手一挥，带着那几个凶悍的汉子，气势汹汹地就朝着王家大院的方向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人见人怕的混混头子赵大虎，今天竟然会为刘老五出头！
一些胆大的年轻村民，受到赵大虎的感染，也热血上涌，纷纷抄起扁担、木棍，跟了上去！
“走！找王德发说理去！”
“不能让他这么欺负人！”
转眼间，一支由赵大虎带头、十几个青壮村民组成的“讨债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王家大院进发！
沈墨看着这支队伍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将计就计，祸水东引！
王德发想用刘老五来杀鸡儆猴，那我就利用这件事，彻底激化你和村民的矛盾！再借赵大虎这把“快刀”，给你来个硬碰硬！
他并没有跟着去王家大院。他知道，赵大虎虽然鲁莽，但有那几个同样凶悍的帮手在，加上群情激奋的村民壮胆，王德发就算人多，也不敢真的把事情闹大，最多也就是一番对峙和扯皮。
他的目的，是通过这件事，进一步凝聚人心，同时，给王德发制造更大的麻烦和压力！
果然，没过多久，王家大院那边就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和打砸声，中间还夹杂着王德发气急败坏的怒吼。
但最终，赵大虎等人竟然真的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而且，他们身后，还牵着刘老五家那头失而复得的耕牛！
“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赵大虎满面红光，得意洋洋地走到沈墨面前，“沈小子，你这招够狠！王德发那老狗，脸都气绿了！不但把牛乖乖还回来了，连那张破借据都当场撕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原来，赵大虎带着人冲到王家，指着王德发的鼻子，将借据造假、利息坑人的事情嚷得人尽皆知，又扬言不还牛就要动手拆房子。王德发被堵在门口，看着外面群情激奋的村民和赵大虎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帮手，再加上忌惮柳家的背景，最终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选择息事宁人，不但还了牛，还被迫撕毁了借据！
“哈哈哈！活该！”
“太解气了！”
“赵大虎，好样的！”
村民们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声！看向赵大虎的眼神，也不再是恐惧和厌恶，反而多了几分敬佩！
刘老五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牵着失而复得的耕牛，对着沈墨和赵大虎就要下跪，被沈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刘五叔，使不得！这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沈墨朗声说道，“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就没什么好怕的！”
经此一役，沈墨的威望在村民心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赵大虎，也歪打正着地收获了一波“民心”，成了村民眼中敢于对抗恶霸的“英雄”。
沈墨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点头。棋局，正在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王德发的第一次反击，不仅被轻松化解，反而让他自己损兵折将，声望大跌！
但沈墨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王德发这条毒蛇，绝不会就此认输。下一次，他的反击，一定会更加阴险，更加致命！
沈墨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远处的群山。或许，是时候将那些沉睡的农业知识，付诸实践了。只有真正让村民们富裕起来，拥有安身立命的根本，才能彻底摆脱王德发的控制，也才能为未来的发展，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