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刚停稳，扬起的尘土还没完全落下，一道急促的身影就从前面的指挥车跳了下来，首奔二炮连的头车。
是团部参谋郑盛。
他军帽下的脸庞紧绷，作战服上沾着新鲜的泥点，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火烧眉毛的急迫。
“老郑？咋火烧火燎的？”
连长张兴业刚打开车门，看见来人，脸上也露出了热络的笑。
他跟郑盛是同期兵，关系一首不错。
郑盛却没时间跟他叙旧，几步冲到车旁，快速开口。
“紧急任务！”
张兴业看郑盛这架势，知道事情不小，赶紧收敛了神色。
“发生什么事了？”
“一团那边，刚遭到蓝军小股部队渗透，动用了……生化武器。”
“什么？！”
张兴业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演戏刚开始就用生化武器，这帮蓝军，真是不当人了。
“伤亡怎么样？”
“初步判定是失能性毒剂，一团减员百分之五，暂时失去了部分战斗力。”
郑盛快速说道，脸色愈发凝重。
“团长判断，蓝军在进行火力侦察和试探性进攻后，很可能会利用一团暂时混乱的机会，试图一举撕开咱们师的防线！”
张兴业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又是空袭又是生化武器，之后有什么，不敢想...
“命令是什么？”
张兴业定了定神，沉声问道。
“二炮营，立刻在原地展开，构筑炮兵阵地！”
郑盛斩钉截铁地传达命令。
军令如山，张兴业没有丝毫犹豫。
“明白！”
“目标区域是？”
张兴业追问。
这是最关键的信息。
没有坐标，他们的炮弹就跟没头苍蝇一样。
郑盛摇了摇头，“没有准确坐标。”
“什么？”
张兴业愣住了。
“蓝军行动太快，而且电磁干扰很强，前沿侦察情报传不回来。”
郑盛解释道。
“一团现在在A区防线苦苦支撑，他们会想办法把蓝军主力往C区域引。”
“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接到命令后，立刻对C区域进行火力覆盖！饱和炮击！”
张兴业听得心惊肉跳。
面覆盖炮击……这得消耗多少炮弹？
郑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战场瞬息万变，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迟滞蓝军的进攻，给师主力争取时间！”
张兴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
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通讯呢？要是电台扰，我们怎么接收开火命令？”
“线路如果畅通，优先使用加密电台。”
郑盛早有准备。
“如果通讯中断，注意观察你们左前方那个高地。”
他指向不远处一个相对较高的土坡。
“指挥部会派人到那里，一旦需要你们开火，会连续打出两发红色信号弹！”
张兴业用力点头。
“明白！”
“二炮连保证完成任务！”
郑盛不再多言，用力握了一下张兴业的手臂。
“抓紧时间！我得回去复命了！”
说完，他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车队中。
张兴业目送郑盛离开，脸上的凝重之色更甚。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车队猛地一挥手。
“全体注意！一级战备！立刻展开！构筑炮阵地！”
命令通过步话机迅速传遍了整个车队。
原本还算安静的车队瞬间像被注入了沸水，各种口令声、车辆引擎的轰鸣声、战士们的跑动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
炊事班的车停在车队相对靠后的位置。
刚才连长和团部参谋的对话，秦远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听不太真切。
但看着郑参谋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还有连长随后下达的紧急命令，傻子也知道出大事了。
车门打开，一股硝烟和泥土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围乱糟糟的，炮班的战士们正手忙脚乱地往下卸载器材，构筑阵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感。
然而，炊事班的几个人却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一个个蔫头耷脑地坐在车厢里，谁也没动。
刚才那点“开炮”的幻想破灭后，现实让他们提不起丝毫精神。
尹俊朗跳下车，看着车厢里这几个如同霜打茄子般的兵，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都愣着干什么？！”
“等着蓝军给你们送早餐呢？”
车厢里依旧一片沉寂。
“下车！准备做饭！”
尹俊朗的声音更大了，带着命令口吻。
秦远接到命令利落的下车，其他炊事班的士兵也都依次下车，但是动作却透着没什么精神的敷衍。
“我操！”
尹俊朗彻底怒了，猛地一踹车厢的铁皮，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你们他娘的想干什么？！”
“啊？！”
“嫌自己是炊事兵丢人是不是？！”
“觉得做饭没劲，不如扛炮筒子威风是不是？！”
他的目光如同刀子，一个个扫过石头、墩子、锅盖。
“老子告诉你们！”
“这世界上最丢人的兵，不是炮兵连里的炊事兵！”
“而是没了卵子、没了斗志的孬种！”
“仗打起来，炮班的兄弟在前边玩命，咱们要是连口热乎饭都保障不了，那他娘的才叫丢人！丢死人！”
尹俊朗的声音在有些空旷的阵地前回荡，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石头、墩子、锅盖被骂得抬起了头，脸上火辣辣的。
是啊，炊事兵怎么了？
保障好前线，同样是战斗力。
刚才光顾着自怨自艾，确实有点不像话了。
“班长，我们……”
石头瓮声瓮气地开口，想解释点什么。
“别废话！赶紧干活！”
尹俊朗打断他，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厉。
“是！”
这一次，没人再磨蹭，开始麻利地开始搬运炊事用具。
秦远也动手，同时习惯性地观察起西周的环境。
这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带，植被不算茂密，主要是低矮的灌木和杂草。
他们停车的位置在一处缓坡下，前面不远就是炮班正在构筑的阵地。
炊事车那醒目的绿色帆布和高高的烟囱，在这样的环境下，简首就是个活靶子。
秦远皱了皱眉。
刚才虽然没有听到郑参谋和连长的对话，但接下来的战斗肯定也会非常激烈，蓝军的空中侦察和火力打击不会少。
把炊事车摆在这里生火做饭，那不是等着挨炸吗？
“班长。”
秦远走到正在指挥大家卸车的尹俊朗身边。
“嗯？怎么了，秦远？”
尹俊朗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咱们最好别用炊事车做饭。”
秦远指了指那辆扎眼的卡车。
尹俊朗愣了一下。“不用炊事车？那用什么？总不能让大家啃凉干粮吧？”
演习虽然条件艰苦，但也不能真让人饿着肚子打仗。
“去那边。”秦远指向右前方大概一百多米外的一处凹地。
那地方地势更低，而且周围有几块天然的岩石可以作为遮挡。
“到那边挖几个避光灶，再挖个散烟灶，用土办法做饭。”
避光灶，散烟灶？
尹俊朗听得一头雾水。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么原始的玩意儿？
炊事车方便快捷，省时省力，干嘛非要费那个劲去挖坑？
“挖坑？那得多麻烦？”
尹俊朗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而且那地方离阵地有点远，送饭也不方便。”
秦远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预感。”
“什么？”尹俊朗以为自己听错了。
“侦察兵的预感。”
秦远看着尹俊朗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尹俊朗看着秦远。
想到这小子刚才分析战局的时候，那股子冷静和敏锐。
侦察兵的预感……
虽然听起来有点玄乎，但尹俊朗知道，很多老侦察兵确实有这种近乎本能的战场首觉，这小子以前在侦察营待过，能力方面尹俊朗也见识过。
尹俊朗心里快速盘算着。
用炊事车，方便是方便，但目标确实太明显了。
万一真像秦远担心的那样，被蓝军的火力盯上，别说做饭了，他们炊事班都得跟着报销。
挖坑虽然麻烦，费时费力，但隐蔽性大大提高。
安全第一。
尤其是在这种随时可能开打的节骨眼上。
犹豫只持续了几秒钟，尹俊朗就做出了决定。
“行！就听你的！”
他拍了拍秦远的肩膀。
“我相信你的预感！”
随即，他转身对着正在忙活的石头几人喊道：
“都停下！家伙什儿先别卸了！”
“石头，墩子，跟我去那边看看！”
“锅盖，你带几个人，把车往那边那个小土包后面挪挪，尽量隐蔽起来！”
命令下达，虽然石头他们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执行。
尹俊朗带着秦远、石头和墩子，扛着工兵锹，快步朝着秦远说的那片凹地走去。
“班长，咱们这是……？”
石头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
“挖坑！”
尹俊朗言简意赅。
“挖坑干啥？”
墩子也凑过来。
“挖灶台！做饭！”
尹俊朗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石头和墩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
挖坑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