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华章跟在许楚辞身后，几乎是翩翩起舞。
“我来了你有没有很意外？”
他如一个立体声道的音响，在许楚辞左耳、右耳播放：“我还准备了很多你爱吃的肉和虾，专门开车带过来了，我现在就去取。”
许楚辞：“早说，我跟你一块。”
她又说：“我知道你要来。”
许华章摘下墨镜，不满地哼哼：“徐卫君跟你说的？装好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把我给你的惊喜都破坏了。”
他眼里沉下阴影，怨夫一般咬着手指，说：“明明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总想融入我们。”
许楚辞无力吐槽他。
她说：“打开后备箱。”
许华章也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来福利院是11岁，因为皮相好，又是男孩，早被领养人看中，但他脾性古怪，每次都会故意搞砸，首到年龄越来越大，领养难度也变大了，到了15岁，他被领养走了，还是几次出逃回了福利院。
许楚辞不理解他。
他总说他们才是真正的家人，像是什么“彼此是对方唯一救赎”的小说看多了，把某种情结投射在她身上。
许华章抱起一个泡沫箱，对许楚辞说：“菜都在里面了，我们走吧，回家。”
许楚辞：“回我的家。”
许华章理所当然：“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许楚辞：“你不要对别人的家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许华章笑眯眯。
他长得很有特点，笑起来像狐狸。
许楚辞取下他挂在衬衫口袋上的墨镜，打开。
许华章弯腰，低头。
许楚辞给他戴上墨镜，说：“你别被拍到。”
“没关系，楚辞，”许华章正色，“被拍到就官宣。”
许楚辞微笑：“如果你跟我扯出什么新闻，导致我生活、工作受影响，我会当你死了，明白吗？”
许华章噤声，抱着泡沫箱跟在许楚辞身后。
许楚辞：“锁车。”
许华章乖乖放下泡沫箱，锁车。
他一路都很躁动，绕着许楚辞转来转去，像第一次被领回家的狗——说起来狐狸也是犬科。
许楚辞耳边是碎碎念。
“我没想到你会有事需要我，更没想到你会愿意让我来你的家，楚辞的家位置好棒，一排公寓肯定很热闹。”
“走廊的灯好亮。”
“啊，监控也很多呢。”
“这么大的公寓楼，一定还有很多空的房间出租，要不然——”
许楚辞打断他：“不准。”
她开锁。
在她背后的许华章站定，盯着那一道门锁，眼神幽深又亮极了，如扒在纸窗上看里头书生的狐狸，只等一声“请进”，他就扑进去把人连骨头带肉吃光。
“咔。”
门开了。
许楚辞撑住门框，极限转身：“把东西给我，你可以回去了。”
她一脚踩住了狐狸尾巴。
许华章：“……”
他收回己经迈出去的皮鞋尖，慢慢地提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知道吗，楚辞，哥哥我听见你说需要我的时候，我是多么满足，而且，徐卫君那小子心怀不轨，哥哥要阻拦他打扰你的生活。”
许楚辞：“我知道，徐卫君来了，你肯定也会想办法来。”
她说：“东西送到了，你回吧。”
许华章垂下眼睫，死死抱着泡沫箱，说：“我们是兄妹，哥哥远道而来，住在妹妹家里，很合理吧？”
许楚辞：“无血缘关系。”
她心平气和地问：“你上次干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许华章目移，含糊其辞。
“我看你病了。”
许楚辞：“所以给我下药？”
那要说回许楚辞还是一名大学生的时候，大三下在校外实习，租了一间校内教职工公寓。
许华章当时也是以“拍戏路过”为由，偶遇许楚辞。
许楚辞当时被学生传染了流感，不过那段时间，没有一个教师身体健康，大多是病了好，好了病，学生也是如此。
许楚辞见了许华章一面，就打发许华章走。
她说：“我要上课。”
一贯缠人的许华章出奇懂事，只给她递了一杯水，说：“那你也喝点热水再去，嗓子都哑了。”
许楚辞昏昏沉沉地接过杯子，沉默。
“哥，你在水里下药了。”
许华章：“……你怎么知道？”
许楚辞：“……药片还没化完，哥。”
她把水泼在许华章的脸上，冷静地问：“你想干什么？”
许华章抹开脸上的水，水淋淋地解释：“你太累了，我想让你好好睡一觉。”
许楚辞：“……”
“我要工作的，哥。”
她低头，看向掉在脚边的药片。
许华章真要下药，可又放那么大一个没化开的药片，但说他是开玩笑，给人下药这件事，并不是开玩笑。
他精神不正常。
和F们相比，区别就是，F是神经病，许华章是她从小认识的神经病。
从许楚辞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个戏精，表演型人格。
许楚辞至此就不喊他哥了。
两人在门口僵持，许楚辞正准备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许楚辞？”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许楚辞看过去。
许华章也敏锐地看了过去。
他看见一个瘦削的男人，只第一眼，他就起了危机感。
板正的衬衫，干净的长相，提着一袋子食材，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但是个会做饭的上班族。
许楚辞：“方今。”
这就是住对门的难处，对面啥动静都知道。
方今走过来，问：“这是。”
许华章立刻如开屏孔雀，优雅地放下手里的泡沫箱，扶了扶墨镜，粲然一笑。
“我？我是许楚辞的内人。”
方今：“……”
许楚辞：“我哥。”
许华章撩了撩头发，眼珠子盯着方今，问：“那么，你是谁？”
方今：“……”
许楚辞：“我领导。”
许华章伸出手：“原来如此，我家楚辞受您照顾了。”
方今提起手里的袋子示意不方便握手。
他颔首，又问许楚辞：“今天的早餐还可以吗？”
许楚辞：“好。”
方今说：“明天我会做墨西哥卷，会有肉。”
许楚辞：“很好。”
许华章见二人顺畅对话，眼珠子骨碌地转，他这个人真如精怪，眼珠子转动似乎有声音，又像食肉动物一般，隔着墨镜的掩饰，阴暗地盯着方今。
忽地，他向后踉跄了一步，神情怔然。
是许楚辞扯他的后衣领。
她对方今说：“明天见。”
方今颔首。
许楚辞把许华章提进屋子，就像拉紧牵引绳，把挑衅的狐狸抓了回来。
她又把泡沫箱也搬进来，关上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