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
徐卫君行程繁忙,他没空面见不重要的人,而他的宝贵休假时间都用于见许楚辞和亲人、朋友身上。
他在电脑上根据最近实操调整训练项目,眼睛未曾离开屏幕。
对办公桌前的属下,他语气平淡:“谁让你来的。”
属下听不出新上司的语气好坏,硬着头皮说:“徐参谋,是樊司令来让我问您意见,傅氏集团愿意出资开发新项目,请您考虑,今晚见傅总一面,一起吃个饭。”
徐卫君头也没抬:“我们基地缺钱?”
他不等下属回答,又问:“还是樊司令个人缺钱?”
下属落了冷汗。
这下他清楚徐卫君的态度了。
键盘声“噼里啪啦”未曾停下。
徐卫君依然未曾看他一眼,语气不急不缓:“这两个问题替我转达樊司令,出去吧。”
下属应是。
他行礼,转身迅速离开了办公室,面色发白。
他就知道以徐卫君的背景,看不上傅氏集团的三瓜两枣,偏偏樊司令财迷心窍,非要和傅氏搭线,让他这个小兵当炮灰。
好在徐卫君没对他发火。
等门关上,徐卫君才缓缓地抬起眼。
他一双眼冰冷,探究地盯着下属离开的那一扇门。
傅家竟找上门送钱。
徐卫君与徐家关系在近些年趋于平缓,徐家提供他步步高升的途径、资源,他个人也愿意回应家族的期望,不会因私敛财,抹黑家族名誉。
他不会收傅家的钱。
徐卫君又想到,最近有黑客试图访问许楚辞的信息。
虽然黑客极其谨慎,撤离及时,没有留下把柄,但结合傅家与许楚辞在职业上的关系,以及许楚辞最近被卷入的案件,其主谋疑似就是傅烜,傅家无疑是想走通他这条路,让他置许楚辞于孤立无援之地。
徐卫君指尖敲着桌面,眼底深色越来越浓。
虽然他不会收傅家的钱,但未必基地某些人不会收,不如他放个饵食出来,让傅家捐出资金,但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卫君午时便不经意放出话——他手里有个高新科技实战训练项目要启动,正缺资金。
有心人自然收到了讯息。
傅家也得到消息。
傅母不赞同:“这么大一笔钱!什么项目要这么多?”
她愤慨:“这是在趁火打劫!”
傅父蹙眉,道:“这样恐怕要挪一部分现金流出来,你我账上都没有这么多活钱,派出所那边没有办法吗。”
他也犹豫,要走徐家这条路,代价太大。
傅老爷子救长孙心切:“樊司令都说了,徐卫君手里有个项目正找人投资,樊司令也保证了,只要我们出这笔钱,就能搭上徐家。这不只是保傅烜,这是借机搭上了徐家这条大船,之前人家还不愿意给我们机会。”
“你们俩,哎,目光短浅!”
傅父仍是谨慎。
当初不愿意载他们一程的船,在他们卑微时就愿意搭载他们?这可不是弱肉强食世界的规则。
他做出决定:“派出所那边我们再通一通关系,律师也说,现在检方没有关键证据,对傅烜的指控并不有力,就算开庭,也能打无罪辩护。”
“这么大一笔钱,”他又权衡,“买通法官、检方、派出所警方都绰绰有余,何必卑躬屈膝,讨好徐家。”
男人膝盖不能软。
傅家一家开会分析利弊,确定方案。
他们先不向徐家求助。
“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傅烜看似平静,一双桃花眼底却有红血丝漫出。
他自以为在公司基层干过几年销售,己经体验过底层生活,但在看守所这几天,恶臭的味道,恶劣的环境,肛门检查,冷水洗澡,连上厕所也毫无人权,被人盯哨,种种都让他的理智崩溃。
没有时间流逝概念,与他同处一室的人都粗鄙不堪,他时时刻刻都在想,自己作为精英,怎能和这些人生活在一个空间,被这样对待?
一开始,傅烜并未软弱,他风度翩翩。
因为他自信,以他的地位,派出所不敢关押他过久。
被关入看守所,傅烜依然镇定平淡。
他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每日洗脸、洗澡,会见律师时,自信从容。
因为他相信,律师和家族的能力足以保全他。
但一日日过去,傅烜的信心逐渐分崩离析,他被关在铁笼内,无能为力,日常所习惯的一切,大到家政阿姨、助理、秘书,小到他喜欢的品牌指甲剪、洗发水、电动牙刷、保健品、刮胡刀,全都离他而去。
刮胡子甚至要打申请,才能用一次电动刮胡刀——那刮胡刀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细碎的胡茬和皮屑嵌在缝隙中。
傅烜想要呕吐。
再一次会见律师,傅烜胡茬冒了许多。
“不是说24小时就让我离开派出所吗?”他沙哑地质问,“那我现在为什么在看守所?接下来,我还要被羁押多久?”
律师也很疲惫,叹气:“这件事,阻力比我们想象的大。傅先生,您父亲己经在想办法疏通,请您稍安勿躁。”
傅烜盯着律师体面整洁的装扮。
稍安勿躁?
他麻木地想,他妈的一个舒舒服服活着的人,凭什么要他在恶臭地狱饱受折磨的人稍安勿躁?
“什么阻力,谢家吗?”傅烜展现出一种病态的镇定,“渺渺是爱我的,她相信我,不会起诉我。我是冤枉的,警方抓错人了。”
律师揉着太阳穴。
原本保下傅烜是非常简单的事,说白了,这件事上傅烜没有亲自动手,处理案件的几名刑警能力一般,他们所掌握的证据并不算关键,作为律师,他带领身后实力雄厚的法务组,有信心保下傅烜,但——
变数出在警方中,那一个费家的费让。
高干子弟,刚出社会,一条心要查清案子,说白了,平时是正义为金钱让路,但权力站在正义身后,金钱就得让路。
而且不止于此。
傅烜见律师不说话,主动出击:“许楚辞,这次案件,她脱不了干系。如果能证实是她策划,就可以洗清我的嫌疑。”
律师锁眉沉思,片刻,说:“这个方案不能实行。”
傅烜烦躁:“为什么?”
“我们律所合伙人特地经手这次案件,她否了这个方向,”律师委婉地说,“您要明白一点,我们律所合伙人,喜欢收藏。”
傅烜一愣,理解了这话中话,但又不解:“那又如何,我知道许楚辞和徐卫君有关系,难道是徐卫君有权谋私,行贿你们合伙人,保下了她?”
这话说得难听,监听的狱警发出警告。
“1708,注意言行。”
傅烜攥紧拳头。
这一群无能的警方,一定是徐卫君指使他们关押、羁留他。
律师摇头,道:“傅先生,这件事和徐家无关。”
傅烜见不得别人对他摇头,这是对他的否认,刺激了他在看守所内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瞳孔倏忽间就缩小了。
他猛地站起,重重地拍向玻璃,激动地说:“你是我的律师!你要想办法!”
“砰”一声巨响。
玻璃是双层防弹玻璃,未碎。
但律师依然吓了一跳,见狱警己经站起,他急忙道:“傅先生你冷静点!”
傅烜喘着粗气:“我很冷静!”
他身后小门打开,狱警的声音响起:“1708!立刻结束会面!”
傅烜:“别拖我,我会走。”
律师看着傅烜还是被拖走,提高音量:“傅先生,您不是出不来,我们会尽力想办法!”
这次会面,无功而返。
律师回到律所,正巧碰见合伙人送一个扎着低马尾的男子出来。
男子瘦高,穿了一身雅致的中山装,不显老气,反而行动之间翩然,苍白的面容一抹笑容和煦。
“送到这吧。”他声线温润。
合伙人对他态度尊敬,十分热情:“席先生,这次多亏您牵线搭桥,下次有机会,我再去拜见席老爷子。”
席先生颔首,离开。
合伙人见律师,说:“傅烜的案子怎么样了?”
律师心里一沉,迅速收回眼里的惊讶,微笑着汇报了几句。
——席家的人又来找合伙人。
这次,是输是赢,律师自己也没了把握。
席眠坐上车。
车窗上升,遮去了他唇角的笑。
他插手,不是担心楚辞处理不了傅烜
只是就以傅烜的水平,脏了楚辞的手,让他不快。
就连当初的他,都不配许楚辞多看两眼。
傅烜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