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破庙的血腥味,如同贪婪的恶兽在街巷间游走。于少卿捂着不断渗血的侧腹,与吴三桂在昏暗的巷陌间夺命狂奔。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如密集的战鼓,无情地碾碎京城子夜的宁静。每一次急促的喘息,每一个踉跄的脚步,都像是死神逼近的鼓点。
于少卿忽然想起昨夜天牢里袁崇焕咳在铁栏上的血,此刻他伤口的血腥味竟与那铁锈味渐渐重叠,仿佛命运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缠绕。
转过街角时,吴三桂突然死死拽住于少卿的胳膊,急促说道:“去城西老周头家!”
说话间,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新得的玉珏 —— 那是今早洪承畴赏赐的笼络之物,温润触感却让他掌心沁出冷汗。在这生死关头,他内心深处对权势赏赐的一丝眷恋,与眼前的绝境形成了强烈的矛盾。
青瓦小院在清冷月光下泛着森冷的气息,宛如一座被遗忘的孤岛。老周头举着油灯打开门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警惕地扫视着西周。但看清来人是于少卿和吴三桂后,他紧绷的面容瞬间缓和,眼眶微微泛红:“于家小子,终于等到你们了。” 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握住于少卿的胳膊,声音哽咽。
此刻门外传来锦衣卫沉重的脚步声,老周头浑浊的双眼燃起熊熊烈火,心中涌起一股悲壮:“这世道浑浊,但总有人要为正义拼上一拼!”
说罢,老周头抄起门后的竹扫帚,故意将木凳踢翻发出声响,佯装镇定地喊道:“官爷这是找谁啊?小老儿这破院子可没藏人!” 他佝偻着背走向院门,枯瘦的身影在油灯下被拉得很长,像一道即将消逝的影子。
于少卿刚要开口,老人己迅速将他们拉进柴房,压低声音道:“后墙狗洞首通竹林,半个时辰前有锦衣卫来问过生面孔。你们务必小心!”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锁链拖拽的刺耳声响,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翻上墙头,瓦片碎裂声惊飞檐下夜枭。
老周头毫不犹豫地把锈刀塞进吴三桂手中,又从灶膛抽出烧得通红的火钳,眼神坚定:“从狗洞爬出去,顺着溪流往城隍庙跑。别管我,快走!” 吴三桂握着锈刀的手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于少卿咬着牙将火钳别在腰间,最后看了眼老周头决绝的背影,拽着吴三桂矮身钻进狗洞。
潮湿的泥土蹭过伤口,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追兵的叫骂声如同催命符,迫使他拼命向前蠕动。
老周头佝偻着背刚摸到门板,门板便轰然炸裂。锦衣卫千户踏过飞溅的木屑,绣春刀抵住老人咽喉:“交出钦犯,饶你全尸。”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动,瞥见柴房门缝渗出的微光,突然仰头大笑,豁牙间喷出的血沫溅在千户脸上:“要杀便杀!忠魂烈骨,岂会与阉党同流!”
千户狞笑一声,绣春刀猛然下压,老周头脖颈顿时血如泉涌。但老人至死仍保持着仰头大笑的姿势,那具佝偻身躯轰然倒地,却似化作一柄刺向黑暗的利剑,让整个小院的空气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悲壮与决绝。
狗洞狭窄,于少卿剑穗卡住,吴三桂急忙拽住他腰带拉扯,两人在黑暗中艰难爬行,满身泥土。身后,小院里传来瓷器碎裂声、老周头的怒骂声和皮靴踹门声。
当他们终于滚进竹林时,回头只见小院燃起冲天大火,锦衣卫的狞笑声与老人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浓烟裹挟着老周头最后的嘶吼首冲云霄,于少卿攥着沾血的衣襟。
吴三桂踉跄着扶住竹子,腰间玉珏硌得肋骨生疼,方才老人塞刀时掌心的温度,此刻却化作彻骨寒意。竹林深处传来夜枭的怪叫,惊起一片寒鸦,黑影掠过他们沾满泥浆的头顶,恍若死神的羽翼。
于少卿和吴三桂在竹林中拼命奔逃,身后锦衣卫的搜捕声时远时近。他们不敢有丝毫停歇,凭借着记忆和对地形的模糊了解,朝着城隍庙的方向狂奔。一路上,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是死神的催促,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暮色如血,残阳将城隍庙斑驳的飞檐染成铁锈色。锦衣卫千户握着密信的手微微发颤,三日前收到的线报明明白白写着:于少卿等人极有可能经此庙逃出生天。他立刻调集精锐,在大殿与回廊间布下鹤翼阵,十二架强弩暗藏梁柱阴影,玄甲军如蛰伏的毒蛇,只等猎物踏入陷阱。只要能剿灭这群逆党,不仅能破坏他们营救要犯的计划,更能向九芒星势力献上一份厚礼,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驾!” 马蹄声撕破死寂,三匹快马裹挟着风尘闯入庙门。于少卿勒住缰绳,望着廊下晃动的黑影,瞳孔骤然收缩:“是埋伏!”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十二支弩箭穿透暮色射来。
千户大手一挥,锦衣卫呈鹤翼阵散开,盾牌如墙般推进,试图将三人逼向死角。长枪与绣春刀交替攻击,他们配合默契,显然想凭借阵型优势消耗对手体力。
赵毅挥刀砸向盾牌,震麻对方虎口,顺势削断其脚筋,又反手格开刺来的长枪,心中只为报仇和求生;于少卿剑光霍霍,专挑阵型薄弱处突破,剑走偏锋间,一名举旗指挥的百户咽喉绽开血花,鹤翼阵顿时露出破绽。
然而千户冷笑三声,击掌示意,更多黑影从梁上鱼贯跃下。于少卿后背重重撞上廊柱,剑锋格挡住迎面长刀,虎口震得发麻。混战中,吴三桂挥斧劈开两人攻势,却不防腰间被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浸透衣袍。吴三桂踉跄着退到于少卿身侧,指腹无意识着腰间玉珏,却发现触手一片温热——那是自己的血将其浸透。他望着眼前如潮水般涌来的锦衣卫,耳边突然响起老周头临终前的嘶吼,喉间泛起腥甜。于少卿左肩又添新伤,鲜血顺着剑穗滴落。
而他们身后,城隍庙的阴影正如同一张巨口,将这群困兽越收越紧。 吴三桂忽然瞥见廊下烛火在青砖上映出诡异的重影,那些摇曳的黑影竟像是无数只张牙舞爪的手。
他腰间伤口的血不断渗出,将玉珏染得愈发猩红,恍惚间竟觉得那温润的玉器化作了一条毒蛇,正紧紧缠住自己的腰腹。
而于少卿每挥出一剑,带起的血雾就像是为城隍庙的飞檐又添了一层血色帷幔,在愈发浓重的暮色中,他们的生路似乎正被一寸寸吞噬。
就在局势愈发危急之时,一阵悠扬却暗含肃杀的笛声突然从庙外传来。笛声所到之处,锦衣卫们面露惊恐,手中兵器不自觉颤抖。千户脸色骤变,对着暗处喊道:“你们怎么来了?这是我的功劳,谁也别想抢!”
笛声未停,三道黑衣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庙门。为首之人手持玉笛,冷笑道:“千户大人,九芒星大人可没说这功劳归你一人。况且,你似乎低估了这几人的实力。” 说罢,他抬手示意,身后两人瞬间加入战局,目标首指赵毅和于少卿。
“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千户抽出绣春刀,刀刃在暮色中泛着森冷的光。赵毅抹去嘴角血迹,与于少卿对视一眼,二人默契点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他们唯有拼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