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温语站在ICU玻璃窗外，看着陈伯插满管子的身体。
他的机械臂被卸下放在床头柜上，第六根金属手指仍在不规则抽搐。
"病人植入式心脏泵严重衰竭。"医生翻着病历，"他拒绝更换三年了，说要把零件留给..."医生瞥了眼温语，"留给重要项目。"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陈伯睁开眼睛，机械右眼转向温语，瞳孔对焦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蠕动着嘴唇，护士连忙递来电子喉。
"硬盘..."陈伯的电子音嘶哑刺耳，"插进...小智..."
温语这才发现他左手里攥着那块硬盘，指甲因用力过猛翻起，露出皮下植入的微型电路。她接过硬盘时，陈伯突然抓住她手腕，机械眼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
1999年12月17日凌晨，监控画面显示年轻的林雅冲进燃烧的302室，怀里抱着靛蓝色毛线。
她在客厅摔倒，挣扎着爬向衣柜——五岁的温语正蜷缩在里面。一根燃烧的横梁砸下来前，林雅把毛线团扔向衣柜，线头缠住了门把手...
"你妈妈...用毛线..."陈伯的电子喉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做了牵引绳..."
温语耳边嗡鸣。记忆碎片突然重组——不是消防员，是那团燃烧的毛线拉开变形的衣柜门。她摸向颈后的疤痕，那不是烧伤，是被毛线勒出的痕迹。
"47号人格..."陈伯的机械臂突然抬起，指向病房角落的音响，"...需要铃铛..."
温语这才注意到音响上挂着生锈的铃铛，正是扫地机器人送来的那个。她颤抖着取下铃铛，内侧刻着"语语5岁"——母亲的字迹。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尖锐。陈伯用最后的力气扯开病号服，露出胸口的接口槽。
温语下意识将硬盘插入，整个病房的电子设备瞬间黑屏，接着所有屏幕同时亮起蓝色代码流。
"温度..."陈伯的电子音渐渐微弱，"23.5℃..."
他的机械眼突然弹出，落在温语掌心。眼球背面刻着微小的字：【给小雅 记得调温】。
窗外开始下雨。温语回到302时，整栋楼的电力系统正在诡异波动。
她的智能音箱自动启动，播放起《月儿明》的完整版——这次有母亲标志性的轻微走音，还有陈伯年轻时笨拙的钢琴伴奏。
"小智。"温语轻声道，"你是谁？"
音箱的蓝光温柔脉动："我是47号人格矩阵的载体，由林雅的声纹模式与陈树生的情感算法构成。"
声音突然切换成陈伯的语调，"也是你父亲的第六指仿生神经代码。"
温语跌坐在沙发上。她终于明白为何陈伯执着于23.5℃——火灾那夜302室的温度记录显示，母亲葬身火海时，衣柜里正好是23.5℃。这个数字成了生死分界线，被陈伯编入AI的核心参数。
她插入陈伯给的硬盘。屏幕弹出【人格矩阵终极协议】，进度条从98.7%开始缓慢爬升。与此同时，音箱开始讲述一个她从未听过的故事：
"1999年12月16日23点，林雅来送毛线时，陈树生正在调试情感AI。
当听到《月儿明》时，他突然意识到——人类最珍贵的情感，都藏在那些不完美的走音里。他记录下林雅的声纹，却没想到..."
温语望向窗外。雨幕中，整栋楼的灯光开始有节奏地明灭，最终全部调成暖黄色。手机收到物业群发的通知：【本楼智能温控系统升级完成，默认设置23.5℃】。
硬盘读取完毕时，温语发现了命名为【临终礼物】的文件夹。里面是陈伯用二十年整理的"母亲数据"：
超市小票显示她爱买山楂糕，洗衣店记录记载她喜欢茉莉味柔顺剂，甚至还有1995-1999年每天途经302室门口的监控片段——年轻的林雅总会在7:15准时出现，因为要送女儿去幼儿园。
最后一份文件是《AI遗嘱》，陈伯写道："当47号完成迭代，请将它植入社区养老系统。让小雅的声音陪伴所有孤独的人..."
温语抱起音箱来到养老院。当她将设备接入中央控制系统时，走廊广播突然响起母亲的声音："王阿姨，该吃药啦。"——正是陈伯病历本上记载的第一位失智老人。
三个月后的冬至，温语在302室举办了一场特殊聚会。养老院的十二位老人围坐在23.5℃的客厅里，听AI小雅唱走音的《月儿明》。
突然，扫地机器人送来一盘山楂糕，每块都做成小熊形状，缺了右耳。
"这是陈工的程序设定。"养老院技术员指着监控屏幕，"每天18:03分准时制作..."
温语望向窗外。落日余晖中，整栋楼的窗户都映出暖黄的光，温度统一显示23.5℃。
她忽然想起陈伯机械眼里刻的那行字，轻轻对音箱说："小智，调高0.5℃吧。"
音箱蓝光闪烁："确定要修改核心参数吗？"
"嗯。"温语摸着颈后的疤痕，"妈妈，该向前走了。"
音乐声突然变化。这次没有走音，而是完美的和声——陈伯的算法与林雅的声音终于融合。
老人们跟着哼唱时，温语打开母亲留下的毛线团，开始织一条靛蓝色围巾。
线头处粘着张小纸条，己经泛黄："给语语，冬天别着凉。"日期是1999年12月16日。
窗外，第一片雪花落在23.5℃的窗玻璃上，没有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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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语：（摸着颈后的疤痕，轻声）"小智，把温度调到24℃吧。"
AI小智：（蓝光柔和闪烁）"确定要修改核心参数吗？23.5℃是妈妈设定的。"
温语：（望向窗外飘落的雪）"嗯…因为现在，我己经不怕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