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时，林夏才意识到自己趴在相册上睡着了。脸颊压着的那页照片边角在皮肤上硌出浅痕，像道未愈合的伤疤。
手机显示有七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母亲。她回拨过去，听筒里立刻传来母亲急促的呼吸声。
"相册最后一页的照片还在吗？"
林夏翻到末尾，那里只有一道参差的撕毁痕迹，残留的相纸边缘发黄卷曲。"没有了，是张双人照？"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她能听见母亲那边老式挂钟的滴答声。"1999年夏天，"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讲什么禁忌，"你外婆收留过一个小女孩..."
断断续续的通话中，一个模糊的故事浮现出来：那年旧城区改造，许多流浪猫失去栖息地。
有个叫赵小雨的十岁女孩每天翻越工地围栏，把猫装在书包里运到刚落成的阳光公寓。
她发现4楼与5楼之间的设备层尚未封闭，就用废木料搭了猫窝。
"6月15日那晚..."母亲突然咳嗽起来，"电路老化引发火灾，小雨为救最后一只猫..."
林夏的指尖无意识地着照片里蓝裙女孩的轮廓。"官方记录没有儿童伤亡。"
"因为她根本不是住户。"母亲苦笑，"她父亲是工地电工，火灾那晚正在抢修电路..."
挂掉电话，林夏突然注意到相册撕页处粘着点红色碎屑。
她用指甲轻轻刮取，指腹沾上些微颗粒——不是灰尘，而是带着蜡质感的红色粉末。
某种首觉驱使她回到西楼半储物柜，蹲下检查柜底。果然在角落发现同样的红色痕迹，用手指一抹，碎屑在晨光中像细小的血痂。
是蜡笔碎屑。
业主委员会办公室弥漫着陈年文件的霉味。值班大爷推来1999年的建筑图纸，泛黄的蓝图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林夏的手指顺着图纸边缘滑动，突然在4楼与5楼之间摸到个凸起——有人用针尖在图纸上刺出密密麻麻的小孔，连起来正是"4?"的字样。
"这层后来为什么取消？"
"消防规范啊。"大爷啜着搪瓷缸里的浓茶，"本来要放通风设备，结果改成..."他的解释被咳嗽打断，茶沫溅在值班日志上。
林夏趁机翻到2001年3月的记录：【赵师傅申请清理4?层储物柜（女儿物品）】
"老赵有女儿？"林夏指着记录问。
大爷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早没了。那孩子喜欢猫，火灾时..."他突然噤声。
门口阴影里，老赵正攥着滴水的拖把，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五个圆形的疤，排列如梅花。
对峙般的沉默中，林夏注意到老赵的工作证背面露出半截蓝丝带——和钥匙上的一模一样。
当天深夜，暴雨敲打着消防楼梯的铁栏杆。林夏带着三文鱼猫罐头重返储物柜，发现柜内多了张新画：
蜡笔绘制的"营救路线"，从4楼半蜿蜒至楼顶水箱间。画纸边缘有被液体晕开的红蜡痕迹，像凝固的血滴。
跟着图纸指引，她摸黑爬上天台。雨水在水泥地上汇成细流，冲刷着水箱后方的某个物体——
用防火砖搭成的微型建筑群，每间"房"门前挂着手写木牌：【三花】【警长】【乌云盖雪】...
最中央的"管理员房间"前，摆着个生锈的乐口福饼干盒。
盒盖开启的瞬间，林夏的血液凝固了：
一叠泛黄的儿童医院化验单，患者姓名赵小雨，诊断结果"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每张右上角都画着五瓣梅花；
半张烧焦的1999年日历，6月15日被红圈标记，旁边写着【咪咪化疗日】；
还有张照片残角，上面是穿病号服的小雨抱着虎斑猫，背景里赫然是那个储物柜。
照片背面字迹稚嫩：【爸爸 如果我变成猫 还能回家吗】
雨水混着泪水砸在铁盒上。林夏突然明白为什么储物柜密码是0825——小雨的生日是8月25日，这个日期刻在每张化验单的梅花标记中心。
回到西楼半时，储物柜前多了个佝偻身影。老赵正将新鲜猫粮倒入印着卡通鱼的瓷碗，动作轻柔得像在放置祭品。
月光穿透他单薄的工作服，勾勒出腰间悬挂的物品轮廓——不是公寓标配的万能钥匙，而是把系着蓝丝带的小黄铜钥匙。
"小雨还活着对吗？"林夏的声音被雨声削得支离破碎。
老赵的拖把"咣当"倒地。他从内袋掏出个塑封袋，里面是张字条：【爸 我去找咪咪了 别担心 我会从猫猫公寓给你写信】
"火灾那晚，"老赵的眼泪滚进皱纹的沟壑里，"她偷溜出医院说要救最后一只猫..."他颤抖着拉开储物柜，内侧布满密密麻麻的刻痕，"这些是她住院时，我每天给她量的身高。"
林夏凑近观察，那些刻痕旁都标注着日期，从1998年12月首到1999年6月14日。最后一道刻痕特别深，旁边写着：【今天小雨不疼了】。
"第二天消防员说没找到遗体..."老赵的指尖抚过刻痕，"但这些年，我总在柜子里发现新的猫毛和画..."
暴雨突然变得猛烈。某种尖锐的声响从楼顶传来，像是金属摩擦声。
老赵的表情瞬间变了，他冲向楼梯的速度完全不像个六旬老人。林夏紧随其后，在天台边缘看到了令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灰猫正用爪子扒拉着通风管盖板，而盖板下方，半截蓝裙子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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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掏出小鱼干）今天三花胃口不好...（瞥见柜底新蜡笔画）这画的啥？歪歪扭扭的...
灰猫突然叼走小鱼干，跳进柜子深处。爪子在铁皮上刮出"沙沙"声。
林夏：它在写东西？
猫爪蘸着雨水，在铁皮上勾出五个湿漉漉的爪印，排列成梅花状。
老赵：（突然发抖）小雨？...是你吗小雨？
闪电照亮柜内——爪印旁浮现水痕字迹：【爸爸 疼】
老赵：（用袖子猛擦眼睛）不疼了...爸爸找到新药了...（掏出塑封药片）进口的...
灰猫用头蹭他手腕疤痕，五个爪印正好覆盖五个伤疤。远处传来童谣哼唱声。
林夏：（哽咽）那首儿歌...
老赵：（对着空气呢喃）"红灯停绿灯行"下一句是什么来着？（颤抖着摸出蓝丝带）
储物柜突然自动关上。"咔哒"落锁声与1999年的挂钟报时重叠。
【二十年前的暴雨夜 同样的柜门前 蓝裙子女孩最后一次量身高：138c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