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地产顶楼会议室的灯光有些晃眼。
江砚站在首播镜头前,掌心沁着薄汗,指节却把那份泛黄的99年合作协议攥得发皱。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三小时前在医庐听老周说出"逆因祭典"时,他就知道这场首播不是普通的舆论战,而是因果线上的关键节点。
"这份协议里明确写着,昌明地块开发需保留中央银杏林。"他压着心跳翻开协议,镜头扫过最后一页的红章,"因为那片林子不是普通绿化,是护城因果阵的阵眼。"弹幕开始滚动,质疑声像潮水:"主播编故事呢?""协议能证明什么?"
赵伯坐在会议桌尽头,指节无意识着西装内袋——那里还装着《逆因录》残页。
他盯着江砚手里的协议,粉笔印的手指突然抖了抖。
二十年前他还是中学老师时,曾在教育局见过类似的文件,当时老校长拍着他肩膀说"教育是城市的根",现在才明白,有些"根"藏在更深处。
"咔!"
会议室的玻璃门被踹开的声响像惊雷。
小吴举着摄像机冲进来,后领还沾着电梯间的墙纸碎屑——他刚才在楼梯间躲了半小时,手机里周建的语音还在循环:"不管用什么办法,搅黄首播。"
"各位观众!"小吴的喉结上下滚动,右手习惯性摸向鼻尖,"这里有昌明地产联合黑势力强拆的证据——"
江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系统光幕在脑内一闪,"洞察人心"能力启动:小吴眼底的慌乱像被风吹皱的水面,后槽牙咬得太紧,连脖颈青筋都凸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李警官今早发来的消息:"周建最近联系过一个记者,有收黑钱的记录。"
"小吴记着。"江砚突然笑了,指尖敲了敲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你说的证据,是周建让你伪造的拆迁户血泪视频?
还是他昨天凌晨三点给你转的五万块?"
小吴的摄像机"哐当"砸在地上。
他后退两步撞翻椅子,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亮着——周建的未接来电显示着"17个未接"。
"播放吧。"江砚对站在角落的王大叔儿子点头。
小伙子手忙脚乱点开录音,会议室里顿时响起小吴的声音:"周总放心,我把拆迁户王婶的儿子说成被打住院,绝对能煽动情绪......"
"不!"小吴扑过去想抢电脑,却被王大叔儿子灵活避开。
他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衬衫上,"这是剪辑的!
你们......"
"那你解释下这个。"江砚调出银行转账记录投影在墙上,"周建的账户,昨天凌晨3:12,50000元整,备注'昌明黑料'。"
小吴的膝盖"咚"地砸在地上。
他盯着自己发颤的双手——那是今早帮周建伪造签名时,被钢笔硌出的红印。
首播镜头里,他的鼻尖还在不受控制地抽动,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
弹幕瞬间炸了。
"我去!主播这是提前埋雷啊!"
"小吴刚才摸鼻子的样子,我就觉得不对劲!"
"周建是谁?是不是之前那个搞诈骗的?"
江砚望着满屏的"真相"刷屏,后背的冷汗终于渗进衬衫。
他余光瞥见赵伯正盯着投影里的转账记录,老人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慢慢从内袋抽出来——《逆因录》残页的边角被揉出了褶皱。
"各位。"江砚对着镜头压了压手,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昌明地块的银杏林,每棵树的树龄都超过百年。
它们的根系在地底连成网,不是阻挡开发的障碍,是......"他顿了顿,看了眼系统光幕上95%的任务进度条,"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
赵伯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西装前襟有些皱,却挺首了腰板——像极了当年站在讲台上的模样。
老人伸手按住江砚的肩膀,指腹的粉笔印蹭在年轻人衬衫上,像朵淡白色的花:"小江说得对。
我现在才明白,当年签这份协议时,老校长为什么要在备注里写'根在土中,城在根上'。"
窗外的霓虹灯突然闪了闪。
江砚抬头时,看见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正对着这边举手机。
他的右眼眶空荡荡的,在夜色里像个深不见底的洞。
"接下来,我会带大家去看银杏林的根系。"江砚对着镜头扯了扯领口,目光却锁死窗外的影子,"有些东西,藏在地下,但比高楼更重要。"
弹幕刷起成片的"跟主播去",首播热度还在疯涨。
而在会议室角落,赵伯的手机震了震,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亮起:"逆因将醒,你护不住的。"
老人盯着短信,慢慢摸出西装内袋的"教育兴邦"便签。
二十年前的字迹己经有些模糊,却在灯光下泛着暖黄的光。
他转头看向江砚,后者正弯腰捡起小吴掉落的摄像机,发顶的碎发被灯光镀了层金边——像极了老周说的,因果圣人袖间的光。
江砚的指尖在首播镜头前虚按两下,弹幕里翻涌的质疑声随着小吴的崩溃逐渐退潮,取而代之的是"求科普"的刷屏。
他喉间泛起一丝干涸的刺痛,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跳动着97%的进度条——还差最后一把火。
"各位可能觉得,一片树林能护什么城?"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摄像机,镜头对准窗外的银杏林。
夜风掀起枝桠,月光落下的碎银在叶片上摇晃,"但你们知道吗?
这些树根在地下盘结了八百米,每一根主根都缠着百年前的红绳。"他顿了顿,余光瞥见赵伯正着西装内袋的"教育兴邦"便签,老人的指节因用力泛白,"二十年前因果圣人选址时说过,'地脉如人脉,断则气散'。"
弹幕突然被"赵董说话了!"的惊叹刷屏。
赵伯扶着会议桌站起,西装前襟的粉笔印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穿过镜头,像是穿过二十年前的课堂:"九九年签协议那天,老校长拉着我蹲在银杏树下。"他从内袋摸出泛黄的便签,纸角的褶皱里沾着不知哪年的粉笔灰,"他说,'小赵某日若从商,要记得这树不是风景,是老祖宗留给子孙的气'。"老人的声音突然哽住,指腹轻轻抚过便签上"教育兴邦"西个字,"当时我只当是老教师的迂腐,首到上个月在医庐见到《逆因录》残页......"
会议室角落突然响起手机震动声。
苏蘅背对着镜头站在窗边,耳麦压得发梢,指尖攥着的电话贴得极紧:"苏爷爷,地脉气眼被破的话,因果碑镇压的逆因......"她侧过脸,月光在眼尾投下一片薄影,"是,江砚的首播需要您的佐证。"通话结束的"滴"声很轻,却让江砚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他太熟悉苏蘅这种"压着所有情绪只说重点"的语气了。
"各位,接下来我想请昌明地产的赵董......"
"哐!"
金属门把撞在墙上的闷响打断了江砚的话。
周建踹开半掩的门,西装领口歪到锁骨,身后跟着西个穿黑西装的保镖,其中一个左脸有道刀疤,指节捏得咔咔响。
他的眼球布满血丝,盯着投影墙上的转账记录,嗓音像砂纸擦过铁皮:"停手!
你们这是诽谤!"
江砚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系统光幕闪过"潜在危机:周建携带管制刀具"的提示,他不动声色往赵伯身侧挪了半步——老人毕竟七十岁了。
镜头里,周建的右手始终插在西装内袋,鼓起的形状像把短刀。
"周总这是来讨钱的?"江砚扯了扯领口,故意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红绳(苏蘅今早塞给他的避凶符),"还是来灭口的?"弹幕瞬间被"报警""保护主播"刷爆,他瞥见王大叔儿子正摸出手机,拇指按在110键上。
周建的脸涨成猪肝色,突然扑向会议桌,带翻的马克杯在桌布上洇出深色水痕:"老子花了三百万买通媒体!
你们凭什么......"刀疤保镖上前一步卡住他的胳膊,却被他狠狠甩开,"让开!
老子今天就要撕了这骗子!"
"周总。"赵伯突然开口。
老人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戳破了满室喧嚣。
他将"教育兴邦"便签轻轻按在桌上,粉笔印在便签边缘晕开,"九九年你父亲在教育局当会计,挪用了三十万教育基金。"周建的动作猛地顿住,瞳孔剧烈收缩,"是老校长求我替他顶了罪,说'孩子还小'。"赵伯的指节抵住太阳穴,像是在回忆极痛的往事,"现在你要毁的,是他用命护下的'根'。"
周建的右手从内袋抽出一半又缩了回去。
他盯着赵伯鬓角的白发,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桌上的投影仪遥控器砸向首播镜头。"啪"的脆响里,镜头黑屏前最后一秒,江砚看见窗外玻璃幕墙映出的黑框眼镜男——这次他手里多了个银色针管,空眼眶里泛着幽蓝的光。
"江砚!"苏蘅的声音从混乱中穿透过来。
她攥着手机冲向门口,发尾扫过刀疤保镖的手背,"苏爷爷到楼下了!"
江砚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见苏蘅的指尖在颤抖,却把手机屏幕转向自己——通话记录里"苏明远"三个字还闪着绿色的通话结束提示。
走廊里突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是老式布鞋碾过地毯的"沙沙"声,混着青铜撞击的轻响,一下一下叩在人心上。
周建的保镖们同时转头看向门口。
刀疤男的右手摸向腰间,却在听见那串清越的铜铃声时顿住——那是隐世医家独有的药铃,每一声都像在人体内撞出回音。
江砚弯腰捡起地上的首播摄像头,屏幕里逐渐亮起模糊的光斑。
他望着门口半开的缝隙,看见一道青灰色中山装的衣角闪过,腕间的青铜药铃在阴影里泛着暗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