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破庙残损的飞檐,在青石板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
江砚把快递箱往臂弯里拢了拢,藏在制服下的手指轻轻卫衣口袋——青铜碎片的温度比昨夜更灼,像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烫得皮肤发疼。
庙门挂着半截褪色的铜铃,他刚伸手碰,"叮"的一声脆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
门内的穿堂风裹着艾草与腐木的气味涌出来,他看见正中央的泥塑菩萨缺了半张脸,供桌上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凝着黑痂,灯芯却还在冒烟。
"快递。"江砚提高声音,目光扫过供桌后的阴影。
那里摆着张檀木轮椅,轮椅上瘫着个干瘦老头,灰白长发披散肩头,左眼蒙着褪色的黑布,右眼眶陷成个黑洞——正是老吴口中的"师父"玄机子。
玄机子枯槁的手指正绕着红绳,红绳另一头系着个三寸高的傀儡人偶,脸上画着扭曲的五官。
江砚注意到人偶关节处嵌着碎玉,每根红绳都缠着指甲盖大小的符咒,"离"字在黄纸上渗着暗红,和老吴铜钉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房门口。"玄机子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右手突然收紧红绳,人偶的脖子"咔"地拧成一百八十度,眼窝里渗出黑血。
江砚喉结动了动,瞥见轮椅旁的青石板上刻着复杂的阵法,朱砂混着血,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紫。
他没动。
系统光幕在脑内闪烁,新任务提示跳出:"显因任务:阻止玄机子以离火阵逆转因果,潜在恶果:三日内城郊发生连环火灾,二十人死亡。"
"听不懂人话?"玄机子歪头,黑洞洞的右眼突然泛起金光。
江砚后颈汗毛倒竖——那根本不是"眼",是团旋转的金芒,像被强行剜去眼球后,用某种邪术种下的因果锚点。
"您签收得签字。"江砚往前走两步,快递箱里的保温袋发出窸窣声——他特意装了份糖醋排骨,老吴昨晚在单元楼下喝黄酒时提过,玄机子最爱这口。
玄机子的鼻子突然抽动两下,金芒暴涨。"糖醋排骨..."他枯槁的嘴角咧开,"二十年了,还有人记得我爱吃这口?"
江砚的心跳漏了半拍。
系统推演界面突然弹出:"检测到因果关联!
玄机子与江砚祖父存在因果线,关联强度:强。"
"小畜生。"玄机子的笑声突然变了调,金芒从眼窝漫到整张脸,"当年因果圣人就是用这半块碑,把我钉在阴阳交界三十年!"他抬起手,指甲长得像鹰爪,"现在倒好,连他的孙子都敢来送'快递'?"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血痕。
江砚只觉胸口一闷,怀里的快递箱"轰"地炸开,保温袋碎片混着糖醋排骨的甜香西溅,最中央的青铜碎片"嗡"地振鸣,从他口袋里挣出,悬在两人中间。
"因果碑残片!"玄机子鹰爪般的手抓向碎片,金芒在指尖凝成细剑。
江砚向后急退,后腰撞在供桌上,缺了半张脸的菩萨泥塑"哗啦啦"塌了半边。
他咬着牙启动"因果推演",太阳穴突突作痛——这是能力发动的前兆。
金光在他瞳孔里流转,眼前的景象突然重叠。
1999年的破庙在虚空中显形:二十来岁的江爷爷攥着半块残碑,碑上"因果"二字灼烧着金光;他身侧站着位白裙女子,手腕系着朱砂符印,和系统任务里救过的女孩林小棠的符印分毫不差。
"玄机子,你妄改生死簿,该受镇煞之刑!"白裙女子的声音清泠如泉,她指尖掐诀,符印突然燃起金焰,"因果碑在此,你永世不得超生!"
"贱人!"玄机子的嘶吼混着两个时空的回响,"我要你们江家断子绝孙!
要这符印的传人血债血偿——"
"叮——"系统光幕突然弹出刺目的红光,江砚的推演画面瞬间破碎。
他踉跄着扶住供桌,额头渗出冷汗——因果推演消耗的因果值比预计多了三倍。
"想跑?"玄机子的金芒细剑己经刺到面门。
江砚本能地偏头,剑锋擦着耳垂划过,火辣辣的疼。
他摸向口袋,却触到一片冰凉——青铜碎片不知何时飞回玄机子手中,被他按在轮椅旁的阵法中心。
"小畜生,尝尝因果反噬的滋味。"玄机子的笑声里带着癫狂,"等我用这破庙镇物炼了因果碑,你那系统...呵,连渣都剩不下。"
江砚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系统提示音只有他能听见:"当前因果值剩余:127。
警告:高阶因果冲突将加速消耗,建议立即撤离。"
他盯着玄机子掌心的青铜碎片,碎片上的"因"字正在褪去金光。
风从庙外灌进来,吹得供桌上的青铜灯摇晃,灯芯爆出几点火星,落在红绳上,"刺啦"一声烧出个洞。
人偶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玄机子的金芒眼剧烈收缩,他抬头时,江砚看见他眼角淌出黑血——那是被因果碑压制多年的怨气在反噬。
"你...你动了真物?"玄机子的声音突然发颤,"昨晚老吴说的镇物...是因果碑?"
江砚没回答。
他盯着自己发颤的右手——刚才被细剑划伤的地方,血珠正沿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出小朵的花。
系统光幕再次闪烁,红色警告像团火:"因果值剩余:89。"
庙外传来汽车鸣笛,是早高峰的声音。
江砚突然笑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从裤袋里摸出运动相机——镜头一首开着,玄机子的脸、红绳傀儡、石板阵法,全被录了下来。
"玄机子。"他迎着金芒往前走,"你说因果圣人用碑镇你三十年。
那你知不知道..."他顿了顿,"现在,我才是因果碑的主人。"
玄机子的金芒眼突然熄灭。
江砚的手机在这时震动得更厉害,系统提示音几乎要穿透耳膜:"因果值剩余:50。
警告:因果线即将断裂——"
"轰!"
庙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江砚转头的瞬间,玄机子的身影突然模糊,像团被风吹散的黑雾。
等他再看,轮椅上只剩件空道袍,红绳傀儡烧成了灰烬,石板阵法里的朱砂血渍正在迅速褪色。
青铜碎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因"字重新泛起金光。
江砚弯腰捡起碎片,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
系统光幕的红光还在跳动,最后一行提示刺得他眼睛生疼:
"因果值剩余:37。"系统提示音骤然拔高,像根细针扎进江砚太阳穴:"因果值剩余37,临界阈值警告!
高阶因果冲突将导致意识剥离,倒计时:十、九——"
他手指死死攥住青铜碎片,掌心被棱角硌出红痕。
玄机子消失的位置还残留着腐臭的黑雾,供桌上七盏青铜灯突然全部炸亮,灯油溅在红绳灰烬上腾起幽蓝火焰。
江砚喉结滚动两下,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跳动的数字刺得他眼睛发酸——这是他完成三次微因任务、调解两起校园霸凌才攒下的因果值,此刻却要拿来赌命。
"去他妈的临界值。"他咬着牙在脑内嘶吼,"注入!"
最后100点因果值(系统自动扣除当前剩余37,透支63点)的指令刚发出,青铜碎片突然嗡鸣如钟。
淡金色光雾从碎片表面渗出,在他头顶凝结成半透明屏障,"因果"二字浮现在光幕中央,笔锋如刀,斩落飘向他面门的幽蓝火舌。
"咔嚓!"
玄机子那具被烧剩半截的傀儡人偶突然暴起,残臂上的碎玉迸射如刃。
但刚触及屏障,就被"因"字金光绞成齑粉,木屑雨般簌簌落在江砚脚边。
他这才发现人偶眼眶里嵌着粒浑浊的眼珠——是老吴今早送他出门时,那对惊慌的眼睛。
"师父!"
后院传来老吴的尖叫。
江砚转头的瞬间,穿堂风卷起地上的灰烬,露出个举着黄铜铃铛的佝偻身影。
老吴的门卫制服沾满泥污,额角有道新鲜血痕,平时唯唯诺诺的脸此刻扭曲得像块破抹布:"老子守了这破庙十年,就等今天开地脉!"
他手腕剧烈摇晃铃铛,铜舌撞击的脆响里混着某种低频震颤。
江砚后颈皮肤骤起鸡皮疙瘩——那震颤不是声音,是地脉被撬动的共鸣。
供桌下的青石板裂开蛛网纹,混着血的朱砂顺着缝隙渗进土里,像条红色的蛇。
"苏家..."江砚突然眯起眼。
老吴跑动时,左脚鞋底翻起半张符纸,"苏"字墨迹未干,笔锋和苏蘅给林小棠治烫伤时画的止血符如出一辙。
三天前暴雨夜,他蹲在便利店门口躲雨,瞥见楼上白裙一角闪过——此刻这抹白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连裙角绣的并蒂莲纹路都和符纸上的云纹重叠。
"去死吧!"老吴的铃铛晃得更快了,地脉震颤掀起气浪,江砚被吹得踉跄后退,后腰撞在坍塌的菩萨泥塑上。
口袋里的东西突然发烫,陈奶奶硬塞给他的翡翠玉佩"啪"地滑出,坠在银链上摇晃,表面浮起层朦胧的光。
青铜碎片与玉佩同时震鸣。
江砚瞳孔骤缩——碎片上的"因"字与玉佩里的"果"字(他之前从未注意到玉佩是两半拼接的)突然重合,金红两色光流在半空交织成旋转的太极图。
玄机子的黑雾从地缝里钻出来,正缠向老吴的脚踝,却被这光流卷住,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不!"老吴的铃铛"当啷"落地,他想跑,却被地脉震颤掀翻在地。
江砚看见他脸上的狠戾瞬间褪成惊恐,像只被踩住尾巴的老鼠。
太极图突然收缩成一道光刃,精准刺进玄机子黑雾最浓处。
黑雾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因果碑...苏蘅那小贱人...你们会后悔的——"话音未落,整团黑雾被光刃拽进地缝,裂缝"咔"地闭合,只留下块焦黑的泥土。
江砚弯腰捡起玉佩,银链上还沾着他刚才被划伤的血珠。
翻转玉佩的瞬间,背面一行极小的刻字刺痛他眼睛:"苏蘅"。
墨迹是新的,和老吴鞋底符纸的"苏"字出自同一支笔。
庙外传来三轮车的"突突"声,是陈奶奶来送早饭了。
江砚把玉佩塞进裤袋,手指隔着布料那两个小字,系统光幕突然弹出新提示:"因果值-63(透支),宿主将承受24小时头痛副作用。
检测到苏姓因果关联,建议解除苏蘅。"
"小江?"陈奶奶的声音从庙外传来,带着点发颤的急切,"我看你快递箱在门口,怎么..."
江砚抬头,看见老人扶着庙门的身影。
她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目光落在他裤袋鼓起的位置——那里正露出半块玉佩的银链。
陈奶奶的脸色突然煞白,像是见了鬼,布满皱纹的手死死攥住门框,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这...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