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公寓里,江砚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后颈结痂处被暖光一照,泛着淡粉的薄皮。
苏蘅正在厨房煮姜茶,瓷勺碰着砂锅沿,叮铃铃的响。
他望着茶几上林天楚留下的照片,青铜铃铛纹路里的"逆因"残痕像道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手机突然在玄关处震动,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出"林天楚"三个字。
江砚抓过手机时,苏蘅端着茶盏从厨房出来,发间金步摇在穿堂风里晃了晃,恰好遮住她骤然紧绷的眼尾。
"江先生。"林天楚的声音比白天沙哑,唐装领口大概扯开了两颗扣,能听见背景里纸张翻页的簌簌声,"青蚨子没跑远。
我让人查了他的通话记录,半小时前他联系了城南的废弃仓库——那是他养阴兵的老巢。
更麻烦的是......"电话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我们的物流中心今天凌晨收到匿名快递,里面是半块染血的罗盘,和当年镇商阵被破坏时的手法一模一样。"
江砚后颈的痂突然发痒,像是有蚂蚁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想起系统光幕里"逆因扰动+15%"的提示,指尖无意识着手机壳边缘:"您是说,他要对物流中心动手?"
"不是可能,是必然。"林天楚的呼吸声加重,"镇商阵护的是集团气运,物流中心却是天楚的血脉。
要是那里出了事......"他突然顿住,背景音里传来秘书压低的提醒,"苏姑娘在吗?
我让司机去接她,太极喷泉的水位线刚才跌了三寸,镇阵龙气在散。"
苏蘅的茶盏在茶几上放下时,溅出几滴褐色的水痕。
她伸手抽走江砚手里的手机,金步摇垂落的流苏扫过他手背:"林董,喷泉的事我处理。
江砚去物流中心——他的因果推演比我更能定位阴局。"
江砚望着她发顶的碎发,突然想起白天她举着断龙钉砸向喷泉时,发绳崩断,也是这样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指腹触到她耳后还未洗净的黑血,触感像块凝固的胶:"你留在总部,别硬撑。"
"该说别硬撑的是你。"苏蘅反手握住他手腕,指尖凉得惊人,"青蚨子养的阴兵专噬活人气,你带三枚我今早画的镇魂符,贴在......"
"贴在衣领、腰后、脚踝。"江砚笑着接话,从裤袋里摸出叠得方方正正的黄符,"苏医生的叮嘱,我记了八百遍。"
玄关的电子锁"咔嗒"一声打开时,苏蘅的姜茶还冒着热气。
江砚套上深灰西装,翻领别着天楚集团物流顾问的工牌——是林天楚让人半小时内加急做的,边角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他站在门口换鞋,听见苏蘅在身后翻医药箱,金属镊子碰着玻璃罐,当啷作响:"要是受伤......"
"立刻联系你。"江砚转身冲她比了个OK手势,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他看见她趴在猫眼上的影子,发间金步摇的"因果"二字,在暖光里闪了闪。
物流中心的夜风裹着柴油味。
江砚站在卸货区阴影里,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展开,淡金色的因果线像蛛网般向西周蔓延。
他闭了闭眼,"因果推演(高级)"启动时,太阳穴传来熟悉的刺痛——这是系统能力过载的警告。
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穿工装的男人蹲在货柜后,袖口露出半张朱红符咒;叉车司机擦汗时,后腰掉出个黑布包,里面是七根钉着指甲的桃木签;监控室里,保安盯着黑屏的显示器,手指在桌下不停掐诀。
"找到了。"江砚低笑一声,喉结滚动时,衣领里的镇魂符突然发烫。
他摸出手机给李警官发消息,指尖悬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又补了句:"带黑驴蹄子,青蚨子的阴兵怕这个。"
货柜区的灯突然闪了两闪。
江砚抬头,看见刚才那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往3号货柜顶部爬,腰间挂着的铜铃随着动作轻响——和青蚨子道袍上的铜铃,音色分毫不差。
男人在货柜顶站定,从怀里掏出个乌木盒。
江砚眯起眼,借着月光看清盒里是七支裹着血布的断指——正是青蚨子白天被隐息钉斩断的那截小指!
"起!"男人突然大喝,断指上的血布"刷"地裂开,七道青灰色气团从指骨里窜出,在夜空里凝成半透明的人影。
为首的阴兵转头看向江砚,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黑血,咧开的嘴比常人宽出三寸。
江砚的系统光幕疯狂跳动,【逆因扰动:+28%】的提示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摸向衣领里的镇魂符,指尖刚碰到符纸,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李警官的消息:"五分钟后到。"
阴兵己经飘近了。
为首的那只抬起青灰色的手,指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首取江砚咽喉。
他侧身避开,后颈结痂处被阴风吹得生疼,却在转身的瞬间,看清了货柜顶男人后腰别着的东西——半块刻着"逆因"的青铜铃铛,和茶几上照片里的纹路,严丝合缝。
"原来你才是主谋。"江砚擦了擦嘴角的血,笑着摸出第二张镇魂符。
货柜顶的男人瞳孔骤缩,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警笛的尖啸。
阴兵们同时转头,青灰色的身影开始虚化。
男人骂了句什么,抓起乌木盒就要往下跳,却在落地的瞬间被什么东西缠住脚踝——是李警官扔来的黑驴蹄子,正泛着让阴物胆寒的白光。
江砚望着逐渐逼近的警灯,后颈的痂突然裂开,温热的血顺着衣领流进锁骨。
他摸出第三张镇魂符贴在伤口上,抬头时,看见货柜顶的青铜铃铛残片在月光下闪了闪,像是有人在暗处,正透过那道裂痕,盯着他。
警笛声刺破夜雾时,江砚捂着后颈渗血的伤口退到货柜阴影里。
李警官带着三名警员从货车后包抄上来,手电筒光束如银蛇般扫过货柜顶——那个挂着青铜残铃的男人正拽着乌木盒往下跳,黑驴蹄子的白光仍缠着他脚踝,每挪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双手抱头!"李警官的配枪指着男人太阳穴,警服肩章在月光下泛冷。
两名警员冲上去反剪他双臂,金属手铐咔嗒扣上时,男人突然发出尖笑,混着货场柴油味的风灌进江砚领口,他后颈的血珠被吹得发凉。
"审他。"江砚扯下衣领的镇魂符按在伤口上,符纸很快被血浸透,"问青蚨子要镇商阵因果气做什么。"
李警官拍了拍他肩膀,掌心带着警用强光手电的余温:"放心,局里的审讯室可不像阴兵窝这么舒服。"
二十分钟后,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江砚眯眼。
男人瘫在铁椅上,额角抵着斑驳的墙面,刚才还嚣张的尖笑早没了踪影,只余下断续的抽噎:"青蚨子...他说逆因大人要重塑肉身,得用镇商阵养了三十年的因果气当引子。
困龙局吸的不是天楚的气运,是...是圣人当年布下的因果线!"
"逆因要因果线做什么?"江砚俯身按住桌面,指节发白。
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跳动,【逆因扰动:+42%】的提示像团火,烧得他眼眶发酸。
"我不知道!"男人突然剧烈发抖,手铐撞得铁椅哐哐响,"他只说...因果线断了,现世就成了无本之木,到时候逆因大人就能...就能..."他突然卡住,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江砚瞳孔骤缩。
他看见男人后颈浮现出淡青纹路,像条扭曲的蛇,正顺着耳后往太阳穴钻——是阴毒!
他抄起桌上的纸杯砸过去,杯沿磕在男人额角,血水混着冷汗流下来,青纹这才停滞。
"走!"江砚拽起李警官往外冲,"他被下了蛊,撑不了多久。"
审讯室铁门刚关上,里面就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江砚靠在走廊墙上,后颈的血己经止住,却像有根细针扎着神经,疼得他首吸气。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苏蘅发来的消息:【喷泉水位又跌了五寸,龙气散得比白天还快。】
他捏着手机的手发紧。
苏蘅很少用这种简明的语气,上一次还是在旧城区处理婴灵案时,她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冲进急诊室,发消息只写了三个字:【撑住我】。
物流中心到天楚总部的车程里,江砚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路灯掠过他眼尾时,能看见瞳孔里淡金色的因果线若隐若现——系统刚解锁的「因果具现(雏形)」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压在眉心。
他摸出苏蘅今早塞给他的润喉糖,含进嘴里,甜腻的薄荷味呛得他咳嗽,却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青蚨子要的不是天楚的钱,是圣人留下的因果线;逆因要断的不是某条因果,是整个现世的根基。
总部大堂的水晶灯照得人睁不开眼。
江砚刚踏进电梯,就看见苏蘅从消防通道跑出来。
她发间的金步摇歪了,流苏缠在耳后,道袍袖口沾着暗红血渍——是九针引气时被龙气反噬的痕迹。
"情况怎么样?"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苏蘅伸手替他理了理西装翻领,指尖碰到他后颈的伤口,轻轻抽了抽:"先去我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飘着艾草香。
苏蘅关上门,从抽屉里取出个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九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江砚认得这是苏家秘传的"锁龙针",上次见还是在护城因果阵,她扎进自己掌心三寸,血珠顺着针尾滴在阵眼上。
"喷泉的龙气被人动了手脚。"苏蘅拆开他后颈的纱布,消毒棉擦过伤口时,他疼得攥紧沙发扶手,"表面看是困龙局在吸,但龙气散的方向...像是被引到了某个阵眼。"她突然停手,棉签悬在半空,"和你在物流中心查到的因果线断裂方向,完全吻合。"
江砚的系统光幕突然亮起。
淡金色的因果线从他指尖蔓延,缠上苏蘅发间的金步摇——那是苏家祖先用因果石打磨的,此刻正泛着微弱的光。
他想起林天楚说过,苏家长辈最近总问起"那个能看见因果的年轻人",突然明白苏蘅刚才为什么坚持让他去物流中心:她在替苏家试他的底气。
"我们需要更接近青蚨子。"江砚握住她沾着消毒水的手,"暗枢会的高层肯定在策划下一步,我得混进去。"
苏蘅的睫毛颤了颤。
她抽回手,从抽屉最底层拿出张烫金请柬:"明天晚上,暗枢会在云顶阁办风水师聚会。
青蚨子是主宾,我以苏家医道传人的身份被邀请,当...当他的私人医生。"她顿了顿,从请柬夹层里抽出张工牌,"你扮成我的助理,身份是...是岭南风水协会的顾问。"
工牌在两人之间传递时,江砚摸到背面的凸起——是苏蘅用银针刻的"小心"二字,针痕里还渗着淡红的血。
云顶阁的水晶帘在晚风中晃动。
江砚穿着深灰西装,袖扣别着苏蘅给的"镇心符",站在宴会厅角落。
他启动「洞察人心」,周围人的情绪像潮水般涌来: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在焦虑"龙穴地契",戴金丝眼镜的老者在恐惧"逆因反噬",而主桌旁的青蚨子...他的情绪里没有波动,像口枯井,只有偶尔闪过的暗红,是对"因果线断裂"的狂喜。
"青蚨先生,这是苏医生调配的定神汤。"苏蘅端着青瓷碗走过去,金步摇在水晶灯下闪了闪,"您最近操劳过度,脉象有些虚浮。"
青蚨子抬头,左手小拇指的断口处缠着黑布,露出的半截指骨泛着青灰。
他盯着苏蘅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笑了:"苏姑娘的针术,比传闻中更妙。"他端起汤碗,目光却扫过江砚的方向,"这位是?"
"我的助理,江顾问。"苏蘅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他对困龙局有些独到见解。"
青蚨子的瞳孔缩成针尖。
江砚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系统光幕疯狂跳动着【危险预警:+67%】。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来电显示是"老周"——那个消失了三个月的暗枢会外围成员,那个在护城因果阵里被他打断一条腿的老周。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吗?"老周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逆因大人说,因果线该断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电话挂断的瞬间,江砚看见青蚨子的嘴角扬起。
苏蘅端汤碗的手微微发颤,金步摇的流苏扫过他手背,像根细针扎着神经——那是他们约定的"撤退"信号。
回家的电梯里,两人都没说话。
江砚望着电梯镜面里的倒影:苏蘅的金步摇歪了,他的西装翻领皱了,后颈的伤口又渗出了血,在白衬衫上晕开个小红点。
"今天审讯室的男人,后颈的青纹..."苏蘅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和我在喷泉底下看见的阵纹,一模一样。"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江砚掏出钥匙开门,暖黄的灯光涌出来,茶几上的姜茶还在,是出门前苏蘅煮的,现在己经凉了。
他望着她发顶的碎发,突然想起系统光幕里未读的提示:【逆因扰动:+58%】。
风从窗口吹进来,掀起茶几上的照片——青铜铃铛的残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只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