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松针的清苦气息漫过碑台时,江砚的掌心还残留着苏蘅发顶的温度。
她的银针袋破了三个洞,清灵草碎末沾在他袖口,像撒了把星星点点的绿灰。
苏蘅的手腕肿得像发面馒头,却还在攥他衣角,指尖发颤地问:"阿砚,清姨说的因果花...真的能解碑上的咒?"
"能。"江砚低头应着,目光却落在苏清背影上。
老妇人的青铜药铃撞出细碎的响,每走三步摇一次,铃舌刮过铜壁的轻响里,混着极淡的喘息——方才镇压苏鸿时,她袖中"悬壶"二字的金线都烧断了半根。
他激活「洞察人心」,看见苏清眼底浮着层阴翳,像雾里沉了块铅。
"悬壶谷的路,十年前就改了。"苏清忽然开口,药铃在雾中划出半道弧,"当年家主说,因果宿主来寻花时,机关要认血。"她侧过脸,白发扫过肩头,"小蘅,把手伸过来。"
苏蘅应声上前,江砚这才发现她的绣鞋沾了泥,鞋尖破了道口子。
她伸出肿得发亮的手腕,苏清从怀里摸出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对着指尖扎下去。
血珠刚冒头,晨雾突然翻涌,三株半人高的青柏从雾里"长"出来,树干上的铜锁"咔嗒"弹开,露出条铺满鹅卵石的小径。
"跟着我的脚印。"苏清的药铃又响,这次声音发闷,像被湿布裹住了,"每块石头都刻着《黄帝内经》的药名,踩错...就该见着你师祖种的曼陀罗了。"
江砚攥紧苏蘅的手。
她的掌心全是冷汗,指腹还留着昨夜布针时的红印。
他能听见系统在脑内轻鸣,淡金光幕浮起行小字:【悬壶秘境·因果花(显因级):宿主需协助隐世医道苏家取得千年因果花,阻止逆因势力截取因果源力。
当前进度:3/10】
转过三道弯,雾突然散了。
祖祠就立在眼前。
青瓦上凝着露珠,门楣的"悬壶"二字被岁月磨得发白,却还能看出笔锋里的棱角。
门环是两个交缠的药葫芦,铜绿里嵌着米粒大的朱砂——和苏蘅腰间的药囊坠子一模一样。
苏清的脚步顿在离门三步远的地方。
她从袖中取出枚钥匙,钥匙齿是扭曲的药草形状,柄上刻着"苏"字。"这是家主临终前塞我手里的。"她指尖着钥匙,"他说,开这门要三口气:一要守谷人的忠,二要传人的血,三要...因果宿主的光。"
江砚忽然觉得后颈发烫。
他低头,看见自己掌心浮起层淡金,像被阳光晒化的蜜。
那光漫过苏清的手背,钥匙突然发出蜂鸣。"对了。"苏清转头看他,眼角的皱纹里浮着笑,"家主说,你身上有圣人的余温。"
"咔——"
锁芯转动的声音像块碎玉掉进深潭。
大门吱呀裂开条缝,混着沉水香的风涌出来,裹着股让江砚牙根发酸的力量。
系统提示音炸响:【显因境·圆满】解锁进度+50%。
他看见苏蘅的瞳孔微微收缩,睫毛抖得像被风吹的蝶——她定是也察觉到了,这风里藏着无数线头,每根都牵着过去与未来。
"小心脚。"苏清当先跨进门,药铃在门框上撞出脆响,"前三步是《汤头歌诀》,第西步...是《伤寒杂病论》的缺页。"
祖祠内比外头暗得多,唯有穹顶的八卦镜漏下几缕光,照着满地青铜机关。
那些机关有的像药碾子,有的像针灸架,最中央的石台上立着面半人高的青铜碑,碑身爬满虫蛀般的小孔,凑近能听见细碎的呜咽。
"这是苏家的'问因碑'。"苏清的声音放得很轻,"每代家主临终前,都要把未解的因果刻上去。"她伸手抚过碑身,有块凹痕突然亮起,"看,这是你师祖的——'血煞门灭门案,真凶未明'。"
江砚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想起昨夜因果溯源时看见的画面:藤蔓缠绕的石屋前,那朵像苏蘅眼尾血点的花。
此刻这问因碑的呜咽里,分明混着同样的花香,若有若无,勾着人往更深处走。
"清姨,那因果花..."苏蘅刚开口,阴风冷不防灌进来。
穿堂风卷起满地尘埃,在他们面前凝成道影子。
是苏鸿。
他的面容比昨夜更模糊,左眉刀疤却红得滴血,黑玉戒指在指节上泛着幽光。"你们以为烧了我的肉身,就能断因果?"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互相磨,"血煞门的咒,早跟着黑玉渗进苏家的骨血里了——"
苏蘅猛地把江砚往身后拉,银针袋里最后几枚银针"唰"地弹出。
但那影子没有扑过来,只是盯着苏清怀里的黑玉戒指冷笑:"老东西,你收着我的命器,就不怕我跟着进祖祠?"
江砚感觉系统在疯狂震动。
【逆因能量波动+20%(异常)】的提示闪得他眼晕。
他看见苏清的手按在问因碑上,指节发白;苏蘅的银针悬在半空,尾端的红绳被风掀起;而苏鸿的影子,正缓缓抬起戴戒指的手。
黑玉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有黑雾从裂缝里渗出来,像条吐信的蛇。
黑雾从黑玉戒的裂缝里涌出来时,苏鸿的影子突然凝实了几分。
他裂开嘴,露出泛青的牙齿,左手五指成爪,黑煞气裹着腥风首取苏蘅咽喉——那是方才她用银针扎他命门时留下的敌意,此刻化作实质的恶意。
"蘅儿!"苏清的药铃骤响,青铜铃舌撞出刺耳鸣音,却只让黑爪偏了三寸。
江砚的后颈泛起灼痛,系统光幕在眼前炸开:【逆因能量侵蚀+30%,宿主精神力消耗警告】。
他几乎是本能地拽住苏蘅的手腕往旁一扯,两人撞在青铜药碾机关上,石屑簌簌落进苏蘅肿起的腕间,她却咬着唇没吭一声。
"医心佩!"苏蘅突然低喝,另一只手猛地攥住颈间半枚玉坠。
那是块羊脂玉,雕着十二枚银针绕着药葫芦,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泛起暖光。
江砚看见她额角渗出细汗,原本清亮的眼尾突然漫开金纹,像用针尖在皮肤上挑开的金线,顺着眉骨爬向额头,最终在眉心凝成枚细小的针形印记——那是苏家秘传的"守碑人"血脉图腾,他曾在因果推演里见过模糊的影子。
"以血引气,续断因果。"苏蘅咬破舌尖,血珠溅在医心佩上,玉坠顿时爆发出刺目金光。
黑煞气触到光的瞬间发出嗤嗤声响,像热油里泼了水。
苏鸿的影子被震得向后退了半步,左眉刀疤处的皮肤突然翻卷,露出底下暗红的肉——那道疤不是普通刀伤,而是被某种带咒的利器划开的,此刻正渗出黑血,与金光对抗时发出滋滋的焦糊味。
江砚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系统提示音在脑内连成一片:【检测逆因本体弱点:血煞门蚀骨咒残留于左眉旧伤,因果链未断除】。
他猛地闭眼,激活「因果推演」——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苏鸿二十年前夜袭苏家祖祠时被守碑人刺伤的画面,黑玉戒里封存的怨魂在咒术反噬时钻入刀疤的瞬间,还有方才苏蘅的血光扫过那处时,黑煞气明显弱了三分的细节。
"疤!"江砚睁眼时,眼底泛着淡金,那是因果力具象的光。
他拽过苏蘅染血的衣袖,指尖按在她腕间肿起的位置,"转嫁!"淡金光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窜进黑煞气里,原本要绞碎苏蘅银针的黑雾突然转向,裹着尖锐的呼啸撞向左侧的青铜针灸架——那架上插着的三十六枚淬毒银针"叮铃"坠地,在石地上砸出深浅不一的坑。
苏鸿的影子剧烈扭曲,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叫:"小杂种!
你敢——"
"九针引气!"苏蘅趁机甩出银针,十二枚细针带着破空声扎进影子的肩、肘、膝三处大穴。
江砚看见她的指尖在抖,可每根针都准得像刻进骨缝里——这是她昨夜在他床前练了三小时的手法,当时她还笑着说"要是能扎准系统任务里的恶人就好了"。
此刻那些银针尾端的红绳被金光染透,像十二根燃烧的红线,将苏鸿的影子死死钉在原地。
"走不了了。"江砚低喝,掌心的因果力凝聚成细剑模样。
他能感觉到这招的消耗,系统光幕上因果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但此刻顾不得了——苏清己经退到问因碑前,双手按在碑身,指缝里渗出血来,显然在以自身气血镇压碑中被黑煞气搅动的因果;药童小桃不知何时缩在门后,攥着守谷令的手在发抖,但目光死死锁着苏蘅,那是要随时冲上来递药囊的架势。
因果细剑刺向苏鸿左眉刀疤的瞬间,黑玉戒突然爆出刺目黑光。
苏鸿的影子发出最后一声嘶吼,音尾却带着几分仓皇:"这只是开始!
等逆因大人重塑因果网......"话音未落,影子便被金光绞成碎片,黑玉戒"当啷"坠地,表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痕,再无半分黑气溢出。
祖祠里突然安静下来。
江砚的膝盖一软,差点栽进苏蘅怀里。
她的医心佩还亮着,但光芒己经弱了下去,额间的针形印记也在缓缓消退。
苏清扶住问因碑,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声音倒是稳:"那老东西的命器碎了,短时间翻不起浪。"她弯腰捡起黑玉戒,扔进随身携带的青铜药炉里,"等会儿用纯阳草烧三天,彻底断了他的因果线。"
"清姨......"苏蘅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她低头看自己腕间,肿起的地方己经消了些,"因果花......"
"别急。"苏清指了指祖祠最深处,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暗门,门楣上的青铜莲花灯突然亮起,"因果碑在更里面。"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江砚泛白的脸,"小江的因果力,刚才引动了碑的气机。"
江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暗门后飘出若有若无的花香,和他昨夜因果溯源时闻到的一模一样——是因果花的味道。
苏蘅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袖口,掌心还残留着方才的血温。
他能听见系统在脑内轻鸣,新的任务提示正在生成,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那道暗门上。
门后有什么?
是能解问因碑咒的因果花,还是更大的因果劫?
苏清己经当先走向暗门,药铃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响。
江砚深吸口气,拉着苏蘅跟上。
他能感觉到,真正的因果碑,就要揭开面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