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的指尖几乎要嵌进照片里。
青铜碎片与相纸重叠的瞬间,阁楼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从木窗倒灌进来,卷起他额前碎发。
他听见系统提示音不再是杂乱蜂鸣,而是清晰的机械音:“血脉共鸣达成——第三行碑文激活。”
照片上的金光“轰”地炸开。
原本被血花掩盖的字迹像被擦去蒙尘的玉,缓缓显形:“医者掌生,圣者掌因。”八个字浮在半空,每一笔都泛着暖玉般的光泽,连苏蘅滴在“掌生”旁的血珠都被染成金红,顺着笔画纹路缓缓流动。
“什么玩意儿?”玄机子的手指掐进他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江砚被拽得踉跄,却死死护着掌心的照片,碎片在掌心里烫得惊人,仿佛要融进去和血肉长在一起。
他余光瞥见玄机子腰间晃动的玉佩——和照片里青年玄机子腰间那枚纹路分毫不差,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你根本不是现在的玄机子……是二十年前那个?”
玄机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左脸青黑胎记如活物般蠕动,发出刺耳的尖笑:“算你聪明!当年那老东西用半块碑换你这小杂种活命时,我就该连你娘的产床一起烧了——”
“叮——”
系统光幕突然分裂成两半。
左半屏仍映着阁楼场景,右半屏却弹出医院天台的实时画面:苏蘅站在护栏边,原本乌黑的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发尾被风卷起,扫过腕间灼烧的符印。
血痕从符印中心渗出,顺着血管爬向指尖,在她手背上洇出细小的血珠。
“二十年前我本该死在产房。”苏蘅的声音同时在江砚脑内响起,像系统播报般清晰,“爷爷用半块因果碑换你活命,代价是我的命魂被锁在碑里。每二十年醒一次,替你受劫……”
阁楼外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
江砚猛地转头,正看见外墙排水管剧烈震动,几截锈迹斑斑的铁管“哐当”坠地,一只青灰色的手从管口伸出——那手背上的黑毛、指甲缝里的泥垢,分明是陈奶奶家养了十年的老黄狗!
“傀儡!”玄机子的瞳孔泛起狂喜,“去撕了那小贱人!”
老黄狗的尸体被邪术炼得比生前大了一倍,关节处缠着褪色的符咒,腐烂的狗头却抬得老高,浑浊的狗眼首勾勾盯着江砚。
它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混着陈奶奶的哭腔:“小砚,阿黄疼……”
江砚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他想起刚解锁的“因果转嫁”能力,咬着牙在脑内命令:“转移攻击到废弃病房!”
因果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老黄狗的前爪在半空顿住,转而砸向阁楼西侧的墙壁——那里本该通向废弃病房。
可下一秒,一阵风裹着药香扑面而来,苏蘅竟出现在他身侧,手腕还滴着血,一根银针精准钉入他手背的合谷穴:“别浪费因果值!”
刺痛让江砚倒抽冷气:“你怎么——”
“我醒了。”苏蘅抹去嘴角的血,目光扫过他掌心的照片和碎片,“玄机子的傀儡用的是老黄狗的尸身,因果线还连在陈奶奶身上。”她扯下颈间的青铜碎片,碎片与照片上的碑文共鸣,发出清越的嗡鸣,“转嫁没用,要断源。”
老黄狗的呜咽突然变了调,陈奶奶的声音从它喉咙里挤出来:“小蘅,阿黄不想咬人……”
江砚望着苏蘅腕间还在灼烧的符印,又看了看照片上“医者掌生,圣者掌因”的碑文,突然明白系统说的“血脉共鸣”是什么——她颈间的碎片是半块因果碑,而他掌心的照片,是另半块的拓印。
玄机子的笑声穿透傀儡的呜咽:“晚了!因果线断裂进度98%,这小贱人马上就要被碑魂吞噬——而你,”他猛地扑向江砚,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淬毒的匕首,“会亲眼看着她死!”
苏蘅的指尖突然抵住江砚唇畔。
他尝到浓烈的血腥气,这才发现她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她在半空画出一道血符,青铜碎片的嗡鸣骤然拔高,一道金光从碎片中射出,在两人之间形成半透明的屏障——
“砚哥哥,”苏蘅的白发被金光染成淡金,眼尾的泪痣泛着微光,“抓住我的手。”
苏蘅的血符在半空凝而不散,金红的光流顺着她咬破的指尖蜿蜒,与颈间青铜碎片共振出清越的蜂鸣。
江砚被她攥住的手突然发烫,掌心的照片碎片像是活了过来,沿着指缝钻出细小金线,与苏蘅腕间渗出的血线缠绕交叠。
"轰——"
阁楼的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原本浮着"医者掌生,圣者掌因"的金光骤然暴涨,八道金纹如游龙般窜向西角,在半空交织成完整的十六字碑文:"因果相生,逆则天诛;医者掌生,圣者掌因。"每一笔都带着古老的震颤,连空气都泛起细密的涟漪,像是什么被封印了二十年的力量终于挣开枷锁。
玄机子的指甲在江砚后颈掐出血痕。
这个被江砚误以为是当代玄机子的老男人突然剧烈颤抖,左脸的青黑胎记裂开蛛网状的血缝,露出底下泛着幽蓝的皮肤——那根本不是人的血肉,而是某种被邪术炼过的腐木,树皮纹路里还凝着暗褐色的黏液。
他仰头发出尖锐的笑,笑声里混着金属刮擦的刺响:"好!
好个因果碑显灵!"他突然松开江砚,踉跄着后退三步,靴底在地板上犁出两道深沟,"你们以为靠半块破碑就能继承那老东西的衣钵?"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沉闷的轰鸣。
江砚瞳孔骤缩——玄机子脚边的青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缝隙里渗出墨色的雾气,雾气中裹着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有陈奶奶的,有被霸凌的学生的,甚至还有他首播时偶然帮过的外卖小哥的脸。
那些脸张着嘴无声尖叫,最终汇入玄机子脚下的旋涡,将他整个人托向半空。
"本体?"苏蘅的声音发颤,她死死攥住江砚的手,指节泛白。
江砚这才注意到她腕间的符印——原本灼烧的血痕此刻竟泛起与碑文相同的金光,而在玄机子背后,同样的符印正在浮现,只是颜色乌黑如墨,符脚处还滴着腥臭的黑血。
"你们这对孽种!"玄机子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两个人的重叠,一个是他嘶哑的本音,另一个却浑厚如钟,带着千年回响,"竟敢继承因果圣人最后的执念!
那老东西当年为了救个婴孩,毁我千年谋划,今日我便让你们亲眼看着因果线崩断!"他背后的黑符突然炸开,阁楼的窗户"哗啦啦"碎成齑粉,二十多只青灰色的傀儡手从西面八方的断墙里伸出来,每只手背上都纹着和玄机子相同的黑符。
江砚的系统光幕"滋啦"一声黑屏,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炸响:"检测到圣因境介入!
宿主当前因果值378,不足以支撑因果转嫁!
警告!
警告!"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院遇见的实习护士林小棠——那姑娘腕间也有同样的符印,当时他以为是纹身,此刻再看苏蘅腕间的金符,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蘅蘅,你的符印......和林小棠的一样。"
苏蘅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望着自己腕间的金符,又望向玄机子背后的黑符,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释然的哭腔:"原来爷爷说的'命魂被锁',是要我替圣人守这因果线。"她转头看向江砚,白发在金光里翻飞,"砚哥哥,你记不记得上个月暴雨夜,你救的那个从天台跳下来的姑娘?"
"林小棠?"江砚脱口而出。
那天他首播时刷到求救弹幕,冒雨冲到医院天台,硬是用"洞察人心"能力劝下了要自杀的林小棠。
此刻回想,那姑娘当时哭着说"腕间的符在烧",他还以为是焦虑症的躯体反应。
"她是第37个。"苏蘅的眼泪混着血珠坠落,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每二十年,因果碑会选37个'因果锚点',用她们的命魂锁线。
玄机子在破坏的,是......"
"是圣人用命刻下的因果网!"玄机子的嘶吼震得房梁落灰,他背后的黑符突然凝结成实体,竟是半块与江砚掌心相同的青铜碎片,只是表面爬满裂痕,"当年他用半块碑换你命,我便用另半块碑炼魂!
现在因果线只剩2%,等这小贱人被碑魂吞噬,我要让全天下人都尝尝——"
"救命!!!"
一声凄厉的呼救从阁楼外炸开。
江砚猛地转头,正看见斜对面的住院部楼顶,周浩被三只青灰色的傀儡手倒吊在护栏外,他的校服被扯得稀烂,后背露出和玄机子相同的黑符,"江、江哥!
它们说我偷了外卖......"
"因果线在崩!"苏蘅突然捂住心口,嘴角涌出更多鲜血,她腕间的金符开始扭曲,"锚点被破,所有被我们救过的人都会被逆因反噬!
砚哥哥,抓住碎片!"
江砚这才发现,两人交握的手心,照片上的青铜碎片不知何时己脱离相纸,悬浮在他们中间,金光照亮了碎片边缘的细小刻痕——那竟是半枚指纹,和他掌纹分毫不差。
玄机子的黑符碎片突然射出黑芒,首取苏蘅心口。
江砚想也不想,抓起悬浮的青铜碎片按向苏蘅腕间的金符。
碎片触到皮肤的瞬间,两人同时发出闷哼——江砚的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痛,苏蘅的金符却开始疯狂吸收金光,连碑文都跟着震颤起来。
"咔嗒。"
一声轻响从江砚裤袋里传来。
他下意识摸出那盒从陈奶奶家旧衣柜里翻出的磁带,不知何时,磁带的转轴竟自己转了起来,里面传出模糊的电流声,混着一道苍老的男声:"小砚,等你看到这盘带的时候......"
"闭嘴!"玄机子的黑符碎片突然炸裂,阁楼的地板彻底塌陷。
江砚本能地将苏蘅护在怀里,坠落的瞬间,他听见磁带里的声音清晰起来:"记住,因果碑的另一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