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归途

冬月二十八，北平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宋清如裹着狐裘靠在窗边，左手翻动着账册，右手珠算打得噼啪作响。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映得那双杏眼越发深不见底。

“小姐，庄头说老爷派人来，要接您回金陵过年。”丫鬟小桃推门进来，带进来一阵寒气。

清如指尖一顿，算珠停在七上。她轻呵出一口白气：“七年不见，父亲终于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了？”

“听说是老夫人快不行了，老爷才松口……”小桃说了一半实在不忍再往下。

清如侧过头，眼中微微有些。这几年若不是祖母惦记着自己暗中偷偷的接济自己，只怕早己……哪里还能像如今这般。清如突然眼中寒光乍现，小桃腿一软，差点跪下。那一瞬间的小姐，哪里还有平日弱柳扶风的模样？

“备水，沐浴。”清如合上账本，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既要见客，总的打扮得体面些。”

三日后，南京火车站人声鼎沸，清如一袭鹅黄旗袍，乌发用银簪松松挽着。耳边还隐隐垂落几根碎发，让人看了好不怜惜。

“小姐咱们在三号包厢。”赵管家领着他们穿过人群，眼中满是不耐。

清如怯生生的点点头，却在转角处突然踉跄。一不小心撞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他慌忙道歉，右手己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走了对方内袋的怀表——刚才那一眼，她认出这是日本领事馆的徽记。

包厢门关上，清如瞬间褪去惶恐神色。她掂量着怀表，露出猫儿一般的微笑。这趟车，有意思了。

“砰”

门被猛地撞开时，清如正在泡茶。她头也不抬，从脚步中判断出来是个受伤的成年男性。

清如慢条斯理的滤掉第一泡茶，才转过身。面前的男子眯眼打量她，突然身子一晃。清如下意识扶住他，手心立刻沾了温热的血。

清如瞬间换上惊恐的表情，那男子瞬间掏出枪抵在清如腹部。“小姐！你放开我们小姐，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闭嘴！”那男子抵在清如腹部的枪又重了两分力道。“我被发现了，你们也别想活！”

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每个包厢都搜！他受伤了跑不远！”

清如柔柔弱弱的指向座位下方“藏哪里，别出声。”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钻了进去。清如将薄毯垂下，刚好遮住缝隙，又洒了点茶水在地上掩盖血迹。

敲门声响起时，她补着口红，小桃有些不自然的站在一旁。

“见过一个受伤的男人吗？”为首的壮汉厉声问。

清如吓得眼泪首打转，哆哆嗦嗦的指向车厢另一端，“往那边跑了……”

等人走远了，她才掀开毯子“出来吧！”清如不慌不忙的取出医药包，动手就要撕开男子的衣服。

“你……”话还没说完，清如利落的撕开他的衣服，动作娴熟的不像大家闺秀。

“你刚刚的害怕是装的？”清如不语，利落的完成手上的动作。“为什么救我？”清如完成手上最后的动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己。刚刚那群是日本人吧！”

男子面露惊讶，枪口立马对准眼前额头的女子。在看眼前的姑娘眼中哪有哪有半分害怕，她掏出怀中的帕子，擦干净包扎伤口时手中的血污。“你的枪不该对准的的，我刚刚才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感激救命恩人的。”

清如见男子不为所动，伸手推开男子对准自己的枪口。“若我有坏心，刚刚又怎么会帮你呢？”

男子有些戏谑的收起枪，“哦，那我该怎么感谢你了。”

清如指了指男人手中的枪：“我要这个。”

男子有些惊讶，觉得不可思议。“你要枪，你会用吗？”清如不语端着茶，眼神不明的看着男子。

“我应该要知道我的救命恩人是谁，我才能给你吧。”男子伸手交出手中的枪。

“宋家不受宠的大小姐，宋清如。”接过枪，打开弹夹，枪里还有一颗子弹，看来她猜的没错。清如用手帕精心擦拭着，头也不抬“你可以走了，他们己经走远了，找不到你人又会回来的，再回来我就不一定会再救你了。”

男子站起身，步伐还有些不稳。走到包厢门口停下了脚步，“你认识我吗？哼，想你也不会回答，如果你认识我，今天见过我的事我劝你最好保密。不然……”

“不送！”

男子听到清如的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桃见着走远的男子，害怕的拍拍心口。

“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刚刚真的吓死我了，你怎么知道是日本人在找他？”

清如把枪收进袖口，笑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