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龙庞大的身躯如同陨落的青铜山岳,轰然降落在裴昭与林若瑶残躯所在的废墟之上。
沉重的龙爪踏下,本就脆弱的地面瞬间塌陷、结晶,青绿色的金属光泽如同瘟疫般急速扩散。
冰冷的龙息带着浓烈的金属腥臭与“活铜”的腐败气息,如同实质的寒风扫过,瞬间将空中飘落的青铜雨滴冻结成细密的冰晶粉末,簌簌落下。
裴昭躺在结晶化的碎石坑中,断臂处粘稠的青绿浆液因这极致的冰冷而暂时凝固。
他仅存的头颅高昂,染血的独眼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恐怖龙头,瞳孔因极致的痛苦、愤怒与那毁灭性的威压而剧烈收缩。
真龙骨髓的微光在断口深处顽强闪烁,对抗着侵蚀的幽蓝与结晶的冰冷。
林若瑶残破的身体就在裴昭不远处,浸泡在混杂着血污与青铜冰晶的泥泞里。
腹部巨大的撕裂伤口边缘,青绿色的锈迹在龙息带来的极致低温下,侵蚀速度似乎略有减缓,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却千百倍地加剧了!
这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识海深处,让被困在蛊龙精神牢笼中的林若瑶意识,发出无声的、濒临崩溃的尖啸!
蛊龙缓缓低下它那覆盖着狰狞青铜甲骨的头颅,巨大如房屋的混沌龙瞳(左暗金熔岩翻涌,右赤红血焰燃烧,核心幽蓝星芒冰冷闪烁)如同两轮末日之阳,悬停在裴昭上方不足十丈之处!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裴昭残存的意志与身体上。
就在龙瞳锁定裴昭的瞬间——
精神牢笼内,林若瑶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熔炉!
蛊龙那庞大、混沌、充满吞噬与毁灭的意志,因近距离接触裴昭身上散逸出的、那源自灵魂烙印的痛苦与疯狂气息,而被彻底点燃、激活!
“吼——!”
蛊龙并非发出实质的咆哮,而是一股纯粹的精神风暴,裹挟着无尽的怨毒、贪婪以及一种被“冒犯”的狂怒,狠狠冲入裴昭的识海,也同步冲击着牢笼中的林若瑶!
裴昭的独眼瞬间被血色充满,头颅剧痛欲裂,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搅动他的脑髓!
属于“裴昭”的记忆碎片被这股狂暴的精神力量粗暴地撕扯、翻搅出来:马奴烙印的灼痛、剜骨换筋的绝望、弑主夺舍的疯狂、君临天下的虚妄…
以及最终,被这青铜末世碾碎的屈辱与不甘!
这些记忆碎片,在蛊龙意志的煅烧下,化作一根根燃烧着痛苦火焰的精神烙铁!
而林若瑶的意识,则承受着这精神风暴的双重冲击!
一方面,她是蛊龙意志冲击的载体;另一方面,裴昭那些被强行翻出的、与她灵魂烙印共鸣的痛苦记忆,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针,狠狠扎在她被禁锢的意识之上!
尤其是景泰三十七年雪夜,少年马奴被烙铁灼烧时,那双望向她(或者说,望向当时某个存在)的、充满绝望与不解的眼神…那份眼神,竟与此刻下方裴昭染血独眼中那混合着疯狂与质问的目光…重合了!
“为什么…是你?!”
一个源自裴昭灵魂最深处、被蛊龙意志强行煅烧出的、充满极致痛苦与怨毒的意念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了林若瑶的意识核心!
这声源自灵魂烙印的质问,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引爆了蛊龙的混沌意志!
它感受到了宿主(林若瑶)意识深处因这质问而产生的剧烈波动与痛苦,这波动干扰了它对这具强大龙躯的完美掌控,更触动了它核心深处那一点幽蓝星芒的冰冷规则!
“昂——!”蛊龙发出一声震碎废墟的实质咆哮!
它不再满足于精神压制,巨大的龙首猛地一摆,布满金属利齿的巨吻张开,目标并非裴昭的头颅,而是他身边那截刚刚被他自己撕下、此刻己完全化作冰冷青铜的断臂断爪!
龙吻带着吞噬一切的吸力,瞬间将那截青铜断爪卷入口中!
布满倒刺的金属巨舌一卷,堪比精钢硬度的青铜断爪如同脆弱的饼干,在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中化为齑粉!
蕴含在断爪中的、裴昭最后爆发的那股真龙骨髓的微光、断臂时的疯狂意志、以及被青铜化侵蚀的怨毒能量…
如同最浓缩的烈酒,被蛊龙尽数吞噬、吸收!
“噗——!”
裴昭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弓起,断口处尚未凝固的青绿浆液狂喷而出!
吞噬断爪,如同吞噬了他身体与灵魂的一部分!
他感到一种源自血脉本源的、被强行撕裂、消化的剧痛!
残存的真龙骨髓光芒瞬间黯淡,侵蚀的幽蓝力量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加速向心脉蔓延!
与此同时,蛊龙体内。
吞噬了蕴含裴昭本源力量的断爪齑粉后,一股狂暴、灼热、带着金属锈蚀感的奇异能量洪流,猛地注入蛊龙的核心!
这股能量刺激着它左眼(暗金熔岩)与右眼(赤红血焰)的混沌光芒疯狂暴涨,暂时压过了核心的幽蓝星芒!
而在精神牢笼中,林若瑶的意识承受了更可怕的冲击!
吞噬裴昭断爪带来的能量风暴,混合着裴昭那源自灵魂烙印的质问痛苦,如同滔天海啸,狠狠拍击着她脆弱的意识壁垒!
蛊龙自身的混沌意志也因这突然的“补品”而更加狂暴!
在这三重毁灭性的冲击下,禁锢林若瑶意识的精神牢笼壁垒,竟被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转瞬即逝的裂痕!
就是这道裂痕!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同化的万分之一刹那,林若瑶那被剧痛锚定、被三子残念火星反复唤醒的求生意志,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
她没有试图逃离牢笼(那不可能),也没有对抗那狂暴的能量洪流(那是螳臂当车)。
她的全部意念,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循着吞噬断爪带来的、那短暂压过幽蓝星芒的混沌能量流(尤其是其中属于裴昭真龙骨髓的灼热与疯狂),狠狠刺入了蛊龙那因吞噬而短暂“满足”和“力量充盈”的混沌意志核心!
她刺入的并非攻击,而是一枚“种子”——
一枚由她自身濒死的痛苦、腹部伤口被青铜侵蚀的冰冷剧痛、对三子消逝的极致悲恸、以及刚刚被裴昭灵魂质问所烙印下的、那名为“为什么是你?”
的灼魂之痛…所凝聚成的、一枚混合着血泪与锈迹的精神烙印!
这烙印微小如尘,却蕴含着林若瑶此刻存在的所有“重量”与“印记”!
“嗤——!”
如同烧红的铁水滴入冰水!
这枚微小却凝聚了林若瑶所有痛苦存在的精神烙印,在刺入蛊龙那庞大混沌意志的瞬间,竟引发了剧烈的排斥与“灼烧”!
蛊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左眼的暗金熔岩与右眼的赤红血焰剧烈波动、明灭不定,核心的幽蓝星芒则骤然亮起,试图镇压这突如其来的“异物”!
烙印并未被立刻抹去。
在蛊龙意志狂暴的冲刷下,它顽强地附着在核心边缘,如同一点顽固的锈斑,散发着微弱却持续存在的、属于“林若瑶”的痛苦波动。
它虽然无法撼动蛊龙的根本,却像一根扎入指头的细刺,带来持续不断的、微弱的干扰和…存在感!
“吼——!!!”
蛊龙因这来自内部的、微小的“刺痛”和“异物感”而彻底暴怒!
它猛地昂起巨大的头颅,朝着那永恒笼罩的青铜色天穹,发出了撕裂空间的狂暴咆哮!
声波混合着实质的暗金烈焰、赤红血炎以及粘稠的“活铜”浆液,如同逆流的毁灭瀑布,狠狠冲击在厚重的青铜云层之上!
“轰隆隆——!”
整个天穹都在震颤!
那厚重的、仿佛亘古不变的青铜色云层,竟被这恐怖的龙吼与能量冲击,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巨大而狰狞的、边缘流淌着暗金与赤红岩浆的裂口!
透过裂口,不再是铅灰或湛蓝,而是…一片更加深邃、冰冷、布满缓慢旋转的幽蓝星旋的宇宙深空!
裂口只存在了一瞬,便在无形的规则力量下急速弥合。
但在裂口闭合前的刹那,一点极其微弱的、冰蓝色的光芒,如同受到感召般,从那深邃的幽蓝星旋深处坠落,穿透尚未完全闭合的裂口,无声无息地没入了下方沸腾的护城河中!
蛊龙发泄般的咆哮渐渐停歇,它那双混沌巨眼中,暗金与赤红的光芒因刚才的爆发而略显黯淡,核心的幽蓝星芒则重新占据了主导,冰冷地扫视着下方。
裴昭己因断爪被吞噬和本源重创彻底陷入昏迷,身体正加速被青绿锈迹覆盖。
林若瑶的残躯在龙吼的余波中微微颤抖,腹部的伤口锈迹更深。
而在蛊龙那庞大的精神核心深处,那枚微小的、属于林若瑶的“痛苦锈印”,如同最顽固的尘埃,依旧附着在那里,散发着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波动。
这波动,如同一个微型的锚点,将蛊龙那漠视万物的冰冷意志,与下方废墟中那具残破不堪的人类躯壳,以一种痛苦而扭曲的方式,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