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飘来的面香还没散到客厅，任中华己经把铁皮柜里剩下的晶核全倒在茶几上。
蓝莹莹的珠子滚过开裂的木面，撞在周倩倩今早刚放的半瓶碘伏上。
"物资得分开管。"他指节抵着桌沿，左脸的疤被阳光晒得发亮，"上回领的压缩饼干少了三包，前天汤圆圆藏的维生素片也没了——"他突然抬眼，白翳的左眼在镜片后泛着浑浊的光，"我问过徐宇乔，他说没拿。"
周倩倩刚端着药碗从楼梯下来，瓷碗"当啷"砸在地上。
褐色药汁溅上她米色裙摆，像团烂开的血："你什么意思？
怀疑我偷的？"她冲过去抓起晶核，指甲刮得珠子噼啪响，"这些是给大家攒的！
上次李队长说二级治疗异能者要五十颗晶核，我......"
"你只记得李队长。"任中华打断她，声音比刚才更沉，"小柔要的感冒药要三盒，你说等凑够十颗晶核；汤圆圆奶奶的降压药要两瓶，你说等凑够二十颗晶核——可你昨天买玫瑰露的时候，用了五颗。"
汤圆圆正蹲在地上捡药碗碎片，闻言手指猛地一缩，玻璃碴扎进掌心。
她抬头时眼眶发红，却勉强扯出笑："我、我没怪倩倩姐......"
"关你什么事！"周倩倩突然转身，晶核从指缝漏下去，砸在汤圆圆脚边，"我妈是医生，我知道什么药重要！
你们懂什么？
等真有人生大病，没有高级药剂......"
"够了。"角落里传来闷响。
邝立新从沙发上站起来，军绿色外套蹭掉一片墙灰。
他摸出根皱巴巴的烟点上，火星在烟雾里明灭："任中华说得对，这队本来就是临时凑的。
我前天去东边仓库，看见三辆卡车——"他吸了口烟，烟雾从鼻孔喷出来，"我没藏物资，我只是给自己找条退路。"
"你——"周倩倩的脸涨得通红，"你早就想走是不是？"
"总比有人拿大家的晶核买香水强。"邝立新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苏小柔脚边，"上回在便利店，我看见你往包里塞玫瑰露，当别人都是瞎子？"
客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墙缝里老鼠的跑动声。
苏小柔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后颈冒起细汗——她想起今早周倩倩喷过的甜腻香气，想起昨天任中华翻遍三个药店才找到的半盒感冒药。
"我走。"邝立新把烟头按在茶几上，烫出个焦黑的洞，"爱分不分，反正我不跟你们耗了。"他抓起墙角的帆布包，拉链拉得哗啦响，"汤圆圆，你奶奶的降压药在我这儿——"他顿了顿，"算我送的。"
"立新哥！"汤圆圆扑过去要拦，却被邝立新轻轻推开。
军绿色外套擦过苏小柔肩膀时，她闻到股铁锈味，大概是刚才搬物资时蹭的血。
门"哐当"撞上的瞬间，周倩倩突然抓起茶几上的晶核砸向墙面。
蓝莹莹的珠子蹦跳着滚进沙发底，有颗弹到苏小柔脚边，凉丝丝的贴着她脚踝。
"都怪你！"周倩倩喘着粗气，头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要不是你回来，我们好好的......"她抓起苏小柔腰间的枪套，指甲掐进苏小柔皮肉里，"你带着你的破枪滚！
带着任中华的破晶核滚！"
"倩倩！"汤圆圆扑过去拉她的手，"小柔不是故意的......"
苏小柔盯着周倩倩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丧尸堆里，是周倩倩用止血带绑住她腿上的伤口。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塞着团棉花。
"我走。"她弯腰捡起脚边的晶核，塞进汤圆圆手里，"感冒药在我包里，留给圆圆奶奶。"
任中华突然抓住她手腕。
他掌心有层薄茧，和高三时帮她搬书的手感一模一样："我送你——"
"不用。"苏小柔抽回手，能感觉到他指尖在发抖，"你...留在这儿吧。"
楼道里的霉味比刚才更重了。
苏小柔扶着斑驳的楼梯往下走，听见楼上汤圆圆带着哭腔的劝声，和周倩倩摔东西的脆响。
她摸了摸衣袋里的红布，那是奶奶临终前塞给她的，边角的并蒂莲绣得歪歪扭扭。
小队的帐篷搭在小区广场的喷泉池边。
耿澳正蹲在石凳前检查步枪，听见脚步声抬头，帽檐下的眼睛亮了亮："怎么这么早回来？
任中华他们......"
"吵起来了。"苏小柔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手边擦得锃亮的枪管，"耿队，我...我觉醒异能了。"
石凳上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
樊振从帐篷里探出头，脸上还沾着机油："空间系？
我就说你上次搬物资时不对劲！"
耿澳没说话，只是盯着苏小柔。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放得很轻："试试。"
苏小柔深吸一口气。
她想起刚才在楼梯间，望着怀里的红布时突然涌上来的热流，想起那些晶核、感冒药、甚至周倩倩砸过来的玫瑰露瓶子——它们突然都消失在意识里某个温热的角落，像被放进个永远不会满的抽屉。
她指尖轻触石凳上的水壶。
下一秒，塑料水壶"唰"地不见了。
再一抬腕，水壶又出现在掌心。
"能装多少？"耿澳的声音有点发哑。
"不知道。"苏小柔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刚才在临时队，我把他们散在沙发底的晶核都收进去了——大概能装半个仓库？"
耿澳突然笑了。
他抓起脚边的行军包，里面是今早刚收集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试试这个。"
苏小柔闭眼。
行军包的重量从掌心消失时，她听见樊振吹了声口哨。
再睁眼，耿澳正盯着自己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又慢慢松开："太好了。"他说，"上次和顾少会合时，他们为了争物资差点火并......"
"顾少？"苏小柔猛地抬头。
她想起半个月前在超市外见过的白衬衫青年，对方用狙击枪帮他们解了围，"他...他同意和我们一起走？"
耿澳弯腰捡起地上的抹布，擦枪的动作慢了半拍："他说...要看个人意愿。"他抬头时夕阳正好照在脸上，阴影里的眼睛闪了闪，"等收拾完物资，我给你看他的信。"
广场边的梧桐叶沙沙响。
苏小柔望着耿澳背后渐沉的夕阳，突然听见口袋里的红布动了动——是奶奶绣的并蒂莲蹭到了晶核，凉丝丝的，像句没说完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