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娅的手指突然收紧，铁链在苏绫脖颈上勒出深红痕迹。女神像投下的阴影里，血族女王的面容呈现出某种病态的狂热。
"知道人类每年新生儿数量有多少吗？"
她将苏绫拽到神像基座前，微微俯身，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苏绫耳畔，那声音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与疯狂。
"在如此恶劣的生存条件下，他们也在成倍地增长着，繁衍能力恰似地窖里疯长的霉菌，黑暗、潮湿，却有着顽强到令人发指的生机！"
苏绫被莫尔娅的表情吓了一跳，她突然直起身子，猩红的裙摆扫过古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而我们，我们高贵的血族，却只能苟延残喘，数量不增反减。"
莫尔娅转身面向高耸的女神像，声音陡然拔高，回荡在空旷的花园中。苏绫只觉颈间的铁链愈发收紧。
"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人类的力量会比血族强大，而血族也不得不重回阴影之中，就像千年前经历的那场浩劫！"
忽然，十二尊神像的身躯泛起微光，两人被笼罩在血色光晕中，远处城墙传来爆炸声，火光映亮了莫尔娅苍白的下颌线。
"苏绫，你以为我们靠什么维持了三百年统治？"她指腹划过基座上的符文，灰尘簌簌掉落，
"靠不断吸食人类的血液，靠利用献血祭祀增长族人的力量——血，即是血族生存的根基，是我们战胜你们的唯一力量！"
苏绫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锁链在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莫尔娅所说的“力量”她再清楚不过——那些被投进血饲场的血畜，那些挂着风干尸体的城墙，那些在竞技场被贵族们当猎物射杀的流民...
"终于明白了？"莫尔娅欣赏着苏绫扭曲的表情，"你还沉醉在希瑟塔那‘正义’的美梦中吗？那个女人是血族的叛徒，她在用她懦弱的怜悯毁掉所有族人！在毁掉整个安塞尔斯王国！"
花园地面开始轻微震颤，东南角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一名安塞尔斯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来，铠甲上沾满血污。
他满脸是血，声音嘶哑地报告着前线的溃败。莫尔娅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后缓缓攥紧。
先是震惊——希瑟塔竟真的攻破了海路森城堡？
继而恼怒——那群卑贱的起义军，凭什么能赢？
最终，她只是轻轻叹息一声，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又输了。
又一次，输给希瑟塔。
就像当年，克里斯为了得到皇后之位，不惜毒杀希瑟塔的生母——斯德亚特最爱的女人，希娜·雷兰。可即便如此，斯德亚特的目光也从未真正停留在克里斯身上，他的心里始终装着那个早已死去的前妻影子。
就像后来，莫尔娅拼命学习治国之术，精于权谋算计，可大臣们私下仍会议论："若是希瑟塔殿下执政，定不会如此。"
这世界像一座无形的囚笼，无论她如何挣扎，最终都会被命运的铁链拽回原点。
她渴望自由——是权力的自由，是欲望的自由，是能够肆意妄为而不被束缚的自由。
可如今，她机关算尽，终于坐上王座，本以为能随心所欲地统治这个国度，却没想到……起义军的铁蹄已经踏碎了城门。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输掉。
莫尔娅转头看向了苏绫，眸光发红。
她要报复那个夺走她自由的女人，既然苏绫是希瑟塔最珍视的宝物，那她就要亲手毁掉她，逼那个女人做出最痛苦的抉择。
锁链猛地绷紧，莫尔娅一把拽过苏绫，五指深深掐进她的衣领。猩红的眼瞳在黑暗中收缩，她露出尖锐的獠牙，狠狠咬进苏绫的脖颈——
"呃啊——！"
剧痛炸开，苏绫的惨叫划破夜空。
她被这股蛮力拽得双脚离地，后颈撞在神像基座的浮雕上。
这不同于以往被吸血时的刺痛，而是一种腐蚀般的灼烧感，仿佛有某种冰冷的东西正顺着莫尔娅的牙齿注入她的血管。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像被撕碎的纸片般四散飘离。
走马灯般的记忆在黑暗中闪现。
海路森城堡里，女仆们围在暖炉旁说笑；
起义军的篝火边，年轻的士兵们哼着走调的歌谣；
菲尔在医疗室里专注配药的侧脸；
蒂伊总是温柔抚摸她头顶的那双手……
还有希瑟塔。
——希瑟塔现在在哪里？
苏绫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恍惚间，她看见冲天的火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拼命奔来。黑发凌乱，红瞳燃烧，染血的细剑劈开浓烟。
"苏绫——！！！"
那声音撕心裂肺，穿透了逐渐沉沦的黑暗。
希瑟塔踩着滚烫的灰烬冲进花园，看见苏绫的身体正被莫尔娅单手拎起。
莫尔娅用银色匕首划开自己指尖，血珠渗入苏绫眉心的纹路。随着咒语低吟，暗红色花纹开始蠕动，像是有无数蛇在苏绫皮肉下交缠。
不过多时，暗红藤蔓状花纹正沿着少女脖颈向全身蔓延，每一道纹路都像是鲜血在皮肤下奔涌的轨迹。
"你竟敢……"希瑟塔的嗓音颤抖不已，"竟敢用禁术污染人类……"
“希瑟塔，你总算来了。”
莫尔娅森然地笑着松开手，苏绫娇小的身子骤然跌坐在石板上，裙摆沾染了颈间滴落的血珠。然而莫尔娅并没有理会这些，她直直盯着希瑟塔指向自己的利剑，眼中的恨意与疯狂交织在一起。
“你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哈哈哈哈，我亲爱的妹妹，就算你炸开了城门，就算你的军队占领了这片土地，我也不会让你赢得这么轻松。
"让我来给这场闹剧画上句号吧！看啊，如果你再一意孤行，你心爱的人类女仆会变成最完美的血咒容器。"
那些疯狂犀利的语言犹如利刃，希瑟塔再也听不进去半个字，她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悲痛，冲上去紧紧抱住了苏绫。
“殿下……是您吗？”
银发少女在希瑟塔怀中轻微抽搐着，暗红纹路已经爬满半边脸颊。她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润上了泪水，涣散的瞳孔里倒映出希瑟塔的脸。
“还能再见到您，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