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鲵国，青山观。
有一青年，叫李萧然，着灰青道袍，盘坐牯牛降大雪平菩提树下，极目眺望大鲵国境内十万大山…
青年身侧有位老道人，白胡白袍，背负双手，迎着山风，闭目而立。
“师傅。
人老了，不行了。
要睡，回屋睡去。
这儿山风大，别吹出个好歹，染了风寒…”
听听，这话是个好徒弟该说的吗？
妙修道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李萧然混账东西。
“你…你是想气死为师，独吞为师压箱底儿好宝贝，坐上青山观观主之位啊。”
李萧然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可没兴趣。”
“你啊，你…
你大师姐，二师姐…几个师姐都受不了你修的情道三千，各有说词，各回各家，要嘛下山游历了。
而你小子，好的不学，偏爱那本当年道宗吕祖，情道三千。
那个不好学，我的乖徒儿。
现在，改学望气术，周易算术，黄帝内经，五行八卦，剑道，刀修…
兴许再修个十年八年，就凭我徒儿这天资，还是有机会超过你那几个师姐的。
老道当年在澜沧江上捡到你时，就觉得你小子根骨奇佳，是个修道好苗子。
才动了恻隐之心，坏了一次规矩，破了那该死的天道因果。
唉，那成想。
越学，越没弟子样儿。
老子后山那些珍稀名贵药材…
那只即将化龙大虫，是不是你杀来炖煮，吃了。”
“老头，你放屁。
啥屎盆子，尿壶都往我头上扣，当我是啥？”
李萧然转头，就把锅甩给最爱他的二师姐。
“兴许是二师姐半夜饿了，去后山斩的，也有可能。”
妙修道人摇摇头，“不对不对。
当时你那几个师姐，都在殿中，聆听为师传道受业，没机会。
只有你小子，吃坏肚子为油头，去茅坑蹲了半时辰。
半时辰斩只小蛟龙，炖煮吃食，对于你小子来说，足够了。
肯定是你，没错。”
李萧然狡辩道，“师傅啊，不能一不对，就把错甩给我。
那日。
我去后山，采摘点并蒂莲，以并蒂莲药理性入菜谱，潜心研制一份独家食疗偏方，治愈大师姐一见到男子就犯病大臭毛病。
厌食，恶心呕吐，是并发症，得治。
咱师徒俩，受点大师姐的气，那是应该的。
以后，大师姐成亲怎么办？”
“挺会关心你大师姐，是好徒儿，但…”
“师傅，是那只大虫不长眼，躺在路中间，晒太阳，无意间踩了它尾巴。
它生气了。
不但骂我，还骂师傅是老东西，比王八长寿，活了千年都不死。
骂我可以，骂我师傅不行。
我那儿正掐在情道入门之上，想了许多个日日夜夜，都不得其法。
而我如今修为，能够得上那品那境，万一那天有仇家，或咱师母找上门约架，也好有个护观讲理之人。
正好，与大虫比上一比，试试身手。
我只出了一招。
没成想，那大虫子不经折腾，没抗住。
当时还有一口气。
我想起师父说过的话。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于是，我急匆匆回观里，找了许多仙丹妙药。
它都吃了，一点效果都没。
最后，我喂了一颗师傅最近炼的金丹，给它…”
“你给它吃了。”
“吃了。
当时那只大虫忽然回光返照，天降异象，金光照耀…
它居然飞升了。
临走撂下一句话。
小子，我的肉身，你可以拿去炖煮吃食，增长你的修为灵力。
但你得答应我，办一件事。
替我照料一二东海九千里，那几只大虫，它的后代子孙。
不然，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你答应了。”
李萧然“嗯”声点头，“当然得答应，我李萧然，做事，从不欠人情，不对，是大虫情，也算情道修行，全当每日一善了。”
“老子，费了好多天材地宝，辛苦好几载，折寿几载，练就金丹。
本来是给你小子，冲击九境准备的，却成了大虫飞升之路嫁衣。
你小子疯了。”
“修道修心，本就是凡人之力，不可为。
而凡人偏要一意孤行，与天斗，与地斗，与修士，人斗。
不疯不成仙，不疯不成魔。
管他是仙，还是魔。
情道三千，世事无常，疯癫又如何…”
说着说着，李萧然起身，举起酒葫芦，冲苍天一笑，仰头便喝个痛快。
“唉，也罢。
天道，因果，本该如此。
看到你，为师吃饭，睡觉，打坐，都不踏实。
自从你修了情道三千，太能吃了，啥都吃，再来十只大虫，都塞不满你那无底洞胃。
为师养不起你。
滚…滚下山，自谋出路，也算另一种修行。”
妙修道人说完，掏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包袱，一把锈剑，塞到李萧然手中，一脚送走。
李萧然，没一点儿防备，就跟皮球似的，顺着山道，一路滚下山去…
山脚，澜沧江河畔。
李萧然，一点儿皮外伤没有，拍拍裤腿泥，起身，背起包袱，锈剑别腰间，朝青山观方向，认真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徒儿下山游历了。
好好照顾自个儿吧。
有空，我会去看看那几位师姐，过得好不好，需不需徒儿替你，指点迷津。
希望你老人家多活几年，徒儿争取情道修到大圆满。
再给你带几个徒孙回来，替咱青山观开枝散叶，发扬壮大，成为大鲵国，乃至天下十六国，第一观。”
“哈哈…”
不远处，江面之上，有条船，船上有个穿江湖衣裳，头戴斗笠，抱着一把好剑的青年，笑道。
“小兄弟，你出自青山观，观主妙修道人，乃大鲵国九境修士。
途经过许多地方，杀妖无数，他的事迹被说书先生，改编成斩妖大修士，在酒庄，饭馆，教司坊，广为传唱。
德高望重，高修道人，斩妖英雄，乃我辈楷模啊。
但妙修道人，自从在澜沧江捡到一男童后，很少在江湖走动。
坊间都在传。
他的第七个弟子，李萧然，不是东西。
发起癫来，六个如花似玉的师姐，一个都不放过。
他吃肉，都不给咱这些江湖兄弟，留口汤喝喝。
真不是人啊。
小兄弟，你说你是青山观的，不会你就是江湖人送外号，癫道人李萧然吧。”
“正是。
这个雅称，我挺喜欢的。
以后我李萧然，既是癫道人。”
“…”
